楚国灭之前,江南各地的世家迁到蜀中来的粗粗估算起来也有上百,到了蜀中就立马变身,仗着累财巨富依然过着人上人的日子。
可他们绝对不会安于现状,他们不缺钱,他们没了权。
大宁立国之后,西蜀这边最难的表面看起来是剿匪,而剿匪,又是最直接的打击旧楚势力的举措。
可对于那些化身商贾的人来说,没有真凭实据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大宁收服西蜀之后要重造户籍,这个时候有太多的空子可以钻了。
楚时候吏治混乱,地方官员哪有一个认真做事的。
外迁来的人只要拿的出钱,落户简直易如反掌。
到大宁立国之后重新调查各地户籍,也没有那么大的精力去逐一核查。
“我后悔。”
罗怯胜道:“当年第一笔摆在我面前的银子有五千两,我看都没看就让人扔了出去,第二天摆在我面前的就是一万两,我又让人扔了出去,第三天摆在我面前的就是两万两......”
他抬起手揉着太阳穴。
“我寒窗苦读,入仕之初就是一县主官已经远超同辈,俸禄......不过区区几十两,两万两银子小山一样堆在我面前,我看着心里都慌了。”
他看向杨廷柱:“而这两万两需要我做的,仅仅是为了那一家从西北迁过来的人落入户籍。”
“一共一百多口人,我只需要在户籍录入的名册上让人用印,这两万两就是我的了,他们甚至别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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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廷柱摇头:“只是个诱饵。”
“是啊,只是诱饵。”
“那年,从西北迁入我县的人口陆续多达一千多人,因为这一千多人,我收入囊中的银子超过十万两。”
“十万两,就算我辞官不做回到老家去,几辈人都花不完这十万两,可这时候我才醒悟到,我回不去了。”
“那些人入籍之后告诉我,若朝廷下令普查,这些新入籍的根本经不住查,所以得想个万全的法子。”
“我问他们什么法子能是万全,他们说......烧了旧的户籍,随便找个人顶罪,然后跟户部那边说需要重新普查入籍。”
“我问他们,哪有什么人敢顶这烧了县衙卷库的大罪,他们说,这事再简单不过了。”
“不久之后,趁着我在乡下,一伙山匪冲进县城大开杀戒,非但把卷库烧了,还把整个县衙一把火都烧了,县库里的东西洗劫一空。”
“那时候山匪横行无忌,这事报上去也没人怀疑,谁会怀疑呢......”
“没几天,找我入籍的商人就请我一起赴宴,出县城之后一路往山上走,当时我就慌了。”
“等到了地方我才知道,原来要见的就是那个一把火烧了县衙的匪首,那个家伙,嚣张到见了我就问,县堂大人你该如何谢我?”
“我当时愤怒之极马上就想走,那人拉着我说且看看,不必心急,于是我留下来,忍着那匪首在我面前吆五喝六。”
“酒过三巡,那寨子里的人全都喝多了,结果一群刀客蜂拥而至,只片刻,砍瓜切菜一样将那伙山匪全都杀了。”
“那人笑呵呵的走到我面前,问我可还满意,当时吓坏了的我就问他,何来的满意?”
“那人就说,县衙被山匪付之一炬,府库被洗劫一空,县城百姓,被屠戮着不计其数,而你......”
“当时他指着我的脸说,而你,县堂大人,为了给百姓们报仇,为了以正国法,亲自组织民勇上山,浴血奋战将匪寇一网打尽。”
“他问我,如此你还不满意?卷库被烧的事有了着落,山匪被灭你非但前途无量还功德无量。”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从这条船上下来了。”
“后来我壮着胆子按照他教我的上报,哪想到府衙派来查看的人只是随便走了个过场就开始恭喜我了。”
“我也没能想到,短短一个月,朝廷的嘉奖也到了,朝廷当然不可能派人来核查,府道两级都核查过朝廷难道还会认为是假的?”
“我得了大量的钱财,事情被处理的干干净净,我才明白,我区区一个县令又算的什么,府道两级都有他们的人。”
罗怯胜这些话从来都没有对人说过,哪怕是他最信任的杨廷柱也一样是头一次听他亲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