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夫人心中有了推测,忙向着安珞恭敬行了一礼,继续又道。
“……我家银楼年入五千、他要拿走四千!如今铺子要卖,他又让那地痞来与我说只肯出一万两!更何况这一万两,还要连带着我银楼中所有首饰物件!我当年来京城时,光买下这铺子就花了近四万两!这实在是、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倒确是欺人太甚。
安珞微微凝眸,心下也觉得闵景耀实在是贪得无厌。
这樊氏银楼经营多年已有名号,若是正常买卖,只是铺子也约能卖上个五万两白银,更别说这又是银楼,楼中首饰都是真金白银打造的,换算下来怎么也约能值个两、三万两。
这闵景耀每年四千两的收益拿着还不够,如今竟还想以一万两的低价,去收购人家总价七八万两的银楼?
……还当真是贪心妄想,欲壑难填。
但还有一事,安珞仍有几分不解。
她回想起刚刚樊夫人扑向那地痞时的勇猛模样,心中实在有些不明白。
这樊夫人既然能有这般胆气、不管不顾地去攻击那地痞,为何却能忍受着闵景耀盘剥她八成的收益、这么多年?
安珞这样想着,也便就这样问了。
樊夫人微怔了一怔,沉默了两息,才轻声开口。
“以前……安大小姐可能不信,我其实…自己并不惧怕那刁猴、或是那齐王。”
樊夫人说着,竟是低头露出了一个笑容。
安珞本以为那笑中、该有几分苦涩或是嘲讽,可她仔细看去,却发现那笑中……只有温柔。
“开始之时,我也是不从,不肯将银楼的收益交于他人之手,可我、我还有淑儿啊!他们知道我在这京城无亲无故、无依无靠,后来便让那刁猴,几次以淑儿的安危威胁于我!纵然是再多的银钱,也抵不上我淑儿的安危,若是银钱能换我淑儿的平安,那便都给他们,又能如何?”
樊夫人说到此处,禁不住有些哽咽,她以手掩口平复了几息,才强忍着没有在安珞面前落泪失礼。
“……只是我终究、还是没能保护我的淑儿。”
安珞看着强忍着悲伤的樊夫人目光微暗,也突然想起,那刁猴最开始秽言污蔑樊夫人时,樊夫人虽有怒意,却尚还能克制、并未攻击。
直到那刁猴又提及樊姑娘时,樊夫人却是瞬间暴怒、立时便扑了出去。
看着樊夫人颤抖的肩膀,安珞略有些无措,她踌躇了一息,还是默默伸出手,在她肩上轻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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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樊夫人稍平静了一些,安珞这才再次开口。
她说道:“太清观之事,错在那些妖道而非你身,至少现在樊姑娘已经安全……待她痊愈,你带她离了京城,总是还能、再过安稳日子的。”
“离了京城……我又如何不想如此呢?我也不是死攥着银钱之人,只是淑儿如今遭此大难,日后还不知前路何处,我们孤女寡母,我自是想着、要给我的淑儿多多留些银钱傍身。”
樊夫人垂着头苦笑了一声,以袖口拭了拭眼角。
“毕竟淑儿如今这般也无法再婚嫁,待到我也去了,这世间怕是就只剩她自己,但只要有银钱在手,即便是孤身一人,也不会了无所依,总能让她少些艰难……这多一分银钱就少一分艰难,多十分的银钱就少十分的艰难,为了淑儿,我无论如何……也要拼上一拼!”
樊夫人说着,已是擦净了面上泪水,她抬头看向安珞,再次向安珞郑重施了一礼。
“安大小姐,您既是早知那刁猴背后便是齐王,今日为了护我、又将那刁猴送入牢狱,想来也是早知齐王所行,还请安大小姐给妾身指条明路,妾身为了淑儿……无所畏忌!”
她如今已经猜到,安大小姐来找她,应就是为了给那齐王盘剥商户一事而设局。
对于安大小姐,听其言、观其行,她相信安大小姐的品性。
而为了她的淑儿,她也不惧在这局中、做那一枚冲锋陷阵的棋子——在所不惜!
樊夫人的一双眼中明如薪火,安珞只望她一眼,便感受到那股不避汤火的勇毅,她心中微动,忙伸手将樊夫人扶起。
最初之时,那闵景耀分明是卑劣地利用了一名母亲对女儿的柔情,这才逼迫樊夫人屈服退让,低首下心,肆无忌惮地强占了银楼八成的收益。
可渐渐地,他大概也忘了樊夫人为何会妥协,怕也只当这是女子生而软弱、随意可欺,否则也不会到了此时,还敢这般得寸进尺、非要将一个母亲逼上绝境。
而今,他很快就会明白,女子绝非弱者,那些他向来最看轻的女子,终将给他带来、最威烈的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