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风车转动,时间也开始了飞逝,转眼之间,四年过去了。
制定的计划一直在进行着,我砍柴时,会刻意挑远离大部队的位置,负责找到那天果子树在的位置。
苏缘姐姐负责的,是将整座孤儿院的全部位置摸清楚,然后制定一个最佳的逃跑路线。
在一个不冷也不热的一天,她说出了我永远不会忘记的话,或许那也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那天晚饭过后,她托着下巴微笑着望着我,她的笑容与这充满绝望的场所,产生了极大的反差。
她就像一朵诞生自绝望之中的希望之花。
“时间过的真快啊,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那么大点,转眼间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呢,能看着你成长,我很开心呢。”
“小玖,我想了好久终于想好你的名字了,以后你叫苏白吧,这是真正的名字,可不是数字代号哦。”
她这句话是说出来的,并不是写在本子上的。
姓氏和她一样是苏,而白字,她是这样说的。
“白这个字,其实是姐姐我选了很久,才选出来的呢,它带有姐姐对你的一切期望哦。”
“姐姐希望你离开这里以后,可以将这里的一切都忘记,坚强的走上属于自己的道路,前往那充满希望的未来。”
“让过往的绝望被希望净化,最后化作洁白的羽翼,让它载着你脱离这不堪回首的过去,书写出属于自己的未来吧。”
“这就是我身为姐姐,对于弟弟的期望,也是....你名字里的白,所代表的含义。”
她说完这话后,摸了摸我的头,不过她看到我迷茫的眼神时,尴尬的挠了挠脸。
她好像以为我没有听懂,但其实是因为我太开心了,所以才迷茫的。
“如果听不懂的话,那我说简单一点吧,大概意思就是,抛弃过去,迎向未来啦。”
“名字....弟弟.....”我愣愣的说道,完全没注意到眼角滑落的泪水。
“小苏白你怎么哭了?唔...是我的错啦,不该擅自的把你当成弟弟的..可是...我一直都很想要一个弟弟来着,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带入姐姐的角色了。”
她笨手笨脚的道着歉,但给我的感觉,她的话语更像是在,等待我的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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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啊,原来这些年来的那种感觉,不是虚假的啊,太好了....
“不是的!姐姐才没有错,是我太开心了,眼泪才会不自觉的留下来了,而且我也很想要一个姐姐!”我慌忙道。
“呼....原来是这样啊,真是吓了我一跳呢,我以为你不开心了呢,嘿嘿...弟弟真是个爱哭鬼。”她笑着戳了戳我的脸。
“我...并没有哭过几次...”我辩解道。
“我听不到哦。”她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对我吐了吐舌头,笑道。
“好幼稚啊....”我又一次笑了。
“咳咳!那既然我们是家人了,就不可以让家人担心哦,所以我觉得有些东西是有必要出现的!。”
“嗯?”
“第一,不可以逞强,让家人担心。”
“第二,不可以丢下家人,去往任何地方都要和对方说。”
“第三,家人有做错的地方,要指出来不可以藏在心里。”
“第四,不可以半途而废。”
“第五,在逃离这里之前,家人里不可以有任何人死去!”
“第六,违反上面任何一条,都是不可以被原谅的笨蛋!”
“好...”我点了点头,内心暖暖的,这是被需要的感觉吧,家人....真是温暖的存在呢。
“拉钩。”她伸出小拇指。
“嗯!拉钩。”我点头,也伸出了小拇指。
“拉钩上钓一百年不许变!”x2
我们的小拇指钩在一起,用话语与心灵坚定了这份承诺。
“呼~这样我就放心啦,不过我还是要和你说一件事情,弟弟你要记住了哦。”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因为你不是孤身一个人,你还有亲人,她会永远为你祈愿的。”
“只要这份祈愿一直持续下去,即使是身陷绝望,她也会无数次的把你拉出来,只要我还存在,你的归宿就永远不会消失,身为家人的我,就是你的归宿哦。”
这话说完她便准备离开,不过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对我挥了挥手,之后用笔在板子上写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字。
她像是知道我内心所想一般,在旁边用括号写上了意思。
本子上的内容:Ciao!解释:(是意大利语中,对熟人时常用的问候语,有你好的意思,在分别时使用则是再见和回见的意思。)
我将本子上的内容吸收后,嘴角咧开,对她挥了挥手,“Ciao。”
不过她听到后反而捂嘴笑了起来,我歪了歪头,为什么笑?是我拼音拼错了吗?
“都说了是意大利语了,当然不是拼音啦,是这样念的....咳咳.....Ciao~”她示范道。
原来是这样啊,发音和意思,我全部都知道了。
那天以后,我不再是数字代号的玖,我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苏白,同时我也有了我的家人。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每个月还是会有三个孩子,被黑色的车接走,对此我已习以为常。
而姐姐则是在很早以前,就不再去送那些,获得领养权的孩子们了。
每到那天,我都会在午夜,听到她的抽泣声,也只有在那个时候,我才能从索取的一方,短暂的变为给予的一方。
我能帮到她的,也就只有这些了,无论她平常如何坚强,到那个时候都会变回普通女孩那样,大哭一场。
其实说到底,姐姐也不过是个,比我大了四岁的小孩子而已。
她在给予我希望的同时,也在无时无刻的,承受着那些孩子们带来的绝望吧,真希望,我能真正的帮到她啊,我时常这么想。
夜风吹过,插在我床头的风车开始转动,时间也飞逝而过,我们的计划也逐渐接近了尾声。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确认那条道路,是的通往果子树的道路,已经被我找到了,我也已经走了很多次了,这次是最后一次确认。
我早早起床,完成了日常洗漱与吃饭后,穿好满是破洞的衣服,背起柴篓,拎起斧头,站在院门口开始等待。
过了一会,大部队开始集结,新一天的劈柴任务更加重,每人至少要装满两筐。
这是最后一次确认路线了,我很激动,脑子里开始幻想起了未来,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事物已经变得不再熟悉。
当我回过神来时,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十分陌生,这肯定不是我选择的那条路,我迷路了。
而且我不知道哪里是回头路,草丛长的很高,根本看不出来哪里是我走过的,所以我只能凭着感觉走。
太阳渐渐落下,我走出了草丛,面前是一片幽暗的森林,我....彻底迷路了。
我仰躺在后面的草丛上,双眼无神的看着逐渐黯淡的天空。
好饿,好累,我应该是要死了吧,也好呢,这种悲惨的人生,早就应该结束了。
如果没有遇到她之前我会这么想,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在绝望之中绽放出的希望之花,将我那空洞的心灵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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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感受过爱的我,感受到了爱,没有家人的我拥有了家人,我已经不在是过去的我了。
所以我才不要死在这里,我才不要丢下她一个人独自死去!
我艰难的站起身,拖着满身伤痕又疲劳无比的身体,向着幽暗的森林走去,凄凉。
安静,是它给我的第一印象,又好像我最终的归宿一般,我拍散了这种想法,继续向前走,即使摔倒了也会再次爬起来。
不知走了多久,我彻底没了力气,向前栽倒,好在前方没有尖锐物体。
肚子好饿,身体好沉重,完全起不来了,好疼全身都好疼,快要坚持不住了。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负面情绪涌入我的大脑与心脏,它仿佛另一个我,声音在我的脑海里不停回响。
【就这么死了好了,反正你的人生已经这样了,你已经彻底没救了,别再逃避了,还不明白吗?这就是你的命运,你无法战胜的,残酷的命运。】
“不是的!”
【明明很想就这么死去,但又在强撑着,矛盾着,即使如此却还在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根本不是这样的!”
【我无法理解,为什么在这么绝望的场所,还要强撑着呢?你以为一切都会向着你们期望的方向发展吗?就算这次活下来了,你以为你们真的能够逃出去吗?】
“你根本不会明白我现在的感受的!”
“我感受到了温暖,感受到了希望,我是个贪婪的人,想要让这种感觉一直持续下去,所以即使概率几乎为0,我也依旧坚信着能够逃出去。”
“我第一次说那么多话,第一次明白到了被人关心是什么感觉,第一次许下承诺,第一次知道为别人祈愿,是什么感觉,第一次有了属于我的归宿!”
“我迄今为止坚持的原因,都只有为了不让家人哭泣这一个啊!”我嘶吼道。
【看来你果然是坏掉了呢。】
“呵....如果这是坏掉的话,那我愿意一直坏下去。”
爬起来,走下去,摔倒,爬起来,继续前进。
不知过了多久,我走出了森林,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黑白相间的道路。
我沿着那条道路一直前进,从夜晚走到破晓,最后我栽倒在了路旁。
刺啦——
“是个孩子!一定是从贩子那里跑出来的,得先给他止血才行,小泉,快去叫救护车!”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好...好的队长!”是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
这是我最后听到的声音,之后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恢复了意识,剧痛袭来,我下意识的咬紧了牙,而我的举动也被其他人察觉到了。
他们说自己是警察,是专门被派来调查儿童拐卖案的,前几天他们抓住了一个贩子。
从贩子口中,警察们审问到了线索,顺着这些线索一直摸到了那里,之后便遇到了我。
警察?太好了,这次逃离的几率无限接近于百分之百了!
只要...只要带着他们过去那里,一定就能迎来救赎吧,其他被洗脑成忠犬的孩子,他们的死活我不管,只要姐姐能被救赎就好了。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世界不会因为你足够悲惨就对你偏爱,奇迹更是不存在的东西。
我和姐姐的计划自以为很好,其实我们的相遇,都是那个女人一手策划的,无论怎么挣扎都不可能有希望的。
如果这次没有带着警察,迎接我们的就是死亡,而带了又有什么用呢?
那个疯女人拿着火把站在孤儿院门口,脚下是空空的汽油桶,而里面的汽油则是倒在了孤儿院的各处。
“哈哈哈哈哈....你以为找来他们就有用了吗?我的孩子们你们一个也别想带走!都得留下来给我陪....唔..”
砰——枪声响起。
她话还没说完,便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被轰出了一个大洞,之后便向下方栽倒。
火把也与她一起向下落去,好在没有碰触到汽油,而在大家松了口气的时候,汽油被点燃了。
“一切都是为了妈妈!大家都去陪妈妈吧哈哈哈哈哈!”
点燃汽油的是“好孩子”之一,不过我已经没有时间去管那些了。
火焰升腾而起,转眼间便把孤儿院笼罩,浓烟正向天空翻涌,将整个天空染成了黑色。
我冲进火场之中,试图寻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身上传来的灼烧感,痛的我眼泪不自觉的往下淌。
“姐...”
才刚开口喊出一个字,浓烟便呛的我无法说出第二个字,我憋着气又找寻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她。
我那被强撑起的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身体上的知觉也在慢慢消失,浓烟与火焰的配合,不是我能够抗衡的。
待我再次醒来,姐姐温柔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周围的环境,是孤儿院的地窖。
还不等我高兴,我便察觉到了她身上的异样,她的双腿已经完全扭曲了,侧腰还在不停的向外喷涌着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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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你醒了啊,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活下去了哦。”她的声音十分虚弱,甚至都能称的上是在呢喃。
我开口想回复却发现,自己的嘴巴已经黏连在一起了,喉咙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我只能在内心呐喊。
骗子!那种伤势就连我都知道,不可能活下去了啊,而且你在看哪里啊?我不在那里啊。
“啊...被发现了啊,是的,我已经看不见了呢,对不起啊弟弟....姐姐骗了你。”
我没有说话啊,我也已经说不了话了啊,你在自顾自的回答什么啊,你根本已经听不见了吧!
我已不知不觉之间泪流满面。
“我的伤吗?没关系啦,外面的世界很厉害的,完全可以治好的哦,所以放心啦。”
不要在说了啊,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要照顾我的感受啊,你明明很怕疼的,为什么还要忍着啊。
“弟弟....你在哪里呀,姐姐好困啊,让姐姐抱抱你好嘛。”她抬起那条被烧的不成样子的右手,开始摸索。
我艰难的将身体向着她的方向挪去,此时我的双臂和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但当感受到她的拥抱时,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
“啊....太好了....小苏白,你可以去往,你一直向往的,外面的世界啦。”她紧紧将我抱在怀里,声音更加小了。
外面的世界什么的都无所谓!如果你能活下来,即使是地狱我也愿意留下来,求你了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对不起啊....姐姐骗了你,我们一起定下的承诺,姐姐违反了两条呢....我是个不可被原谅的笨蛋呢。”
“但是....我不后悔哦....能够让你活下去,笨蛋什么的都无所谓,你可是...我的弟弟啊,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了。”
“或许就算我转世轮回了,也会不经意的想要保护你吧。”
我不要什么转世轮回,我也不相信它真的存在,我只希望你能够活下来,哪怕是我死也好啊。
嘀嗒——
她的眼泪滴在了我的头上,之后好久都没有再次说话。
不要,如果姐姐死了,我一个人去外面的世界,又有什么意义!
充满希望的世界里,只有我一个绝望,那还不如一直,让我在绝望的世界里待着呢!
“弟弟......答应姐姐最后一个请求好吗?”她语气带有哀求。
“还记得你名字的含义吗?是抛弃过去,迎向未来哦,姐姐....是属于过去的人哦。”
“所以还是请你....忘了我吧.....不要让我担心了。”
不要!我才不要忘记,就算一直背负着痛苦,我也不要把你忘掉!
“乖哦.....答应我这次请求吧.....让我.....安心吧....”
说好的为我祈愿呢?不是约定好了不许独自死去吗?为什么会在我以为希望降临时,告诉我那是绝望假扮的?
至少......
“这里还有两个孩子!”
“只有一个男孩还活着,那个女孩....”
“救活的啊,已经没时间犹豫了!快走吧,这里要塌了!”
不要!不行!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姐姐!!
消防员带着我冲出了火场,但姐姐却永远的沉睡在了地窖里,相遇之地,亦是相别之地。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未曾见过光明,我本可以忍受孤独的寒冷,如果我未曾感受过亲情的温暖。
我本不相信希望,如果不曾被你救赎,而当我开始相信希望与未来时,你却永远的留在了充满绝望的过去。
你所说的话语,与对待我的温柔并不会变成,载着我前往未来的羽翼,只会成为让我陷入无尽绝望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