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钰笑着,从走过来的服务员手里接过茶壶和装着小饼干的盘子,起身,挨个给桌上的杯子里续上。
“稚琇,你这深居简出的,终于肯出来了啊。”一个穿着薄薄开衫毛衣,鼻梁上架着玳瑁色眼镜的老太太笑道。
“五十载大庆,恰逢其会,既然有幸,怎么能不来?”
“当年社里调你进京,廖公是好说歹说,你都不愿意。沪海,还是远了些啊。”另外一位衬衫领带,颇有官气的老爷子说道。
“我来干什么?那时候,都是社里等着重新恢复工作的老战友,我来了,怎么安排他们?反倒不如在沪海,写写东西,带带新人,反正也快退了,优哉游哉。”
张稚琇双手在桌上一叠,玩笑道,“再说,燕京没有沪海的咖啡好喝。”
“哈哈,这可是找你麻烦那群人说的罪状之一,小布尔乔亚。”
张稚琇对面,一位穿着中山装,敞着怀的老爷子一敲桌子,“他们懂个什么。咱们扛着电台,钻山沟沟躲着胡琴斋的轰炸机的时候,这群人还穿开裆裤呢。”
“老张,李钰那时候才多大?还背着呢吧。”
李钰一愣,“胡伯伯,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个啥,才那么大丁点儿。你妈把你放驴筐里,还拿了口铁锅给盖上。等飞机过去,再一看,锅还在,人没了。”
“啊?那我去哪了?”
“筐露了,你掉地下了。你妈哭的脸都花了,回路去找,还是在一个草围子里找到的你。可把她吓死了。”
“那我岂不是从小就背黑锅?”李钰来了一句。
“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哄然大笑。
张稚琇抹了抹眼角,“廖公让我把李钰送到保育院,我哪舍得,一天不见,都想的不行。路上见了丑妈妈,我都躲着走,生怕她上门做工作。”
“落山鸡托儿所其实挺好的,宋先生是一车一车的往那里送饼干奶粉巧克力,丑大姐对孩子是真爱,一个个养的胖乎乎的。”
“那事后倔啊,老吴你不说我‘欧北’么?。”
众人又笑。
李钰不解其意,“欧北什么意思?”
“你吴伯伯老家,粤省新会话,笨蛋,傻瓜的意思。”穿着毛衣开衫的老太太解释道。
“哦。”
“哎,忘了,忘了,李钰,去把我从沪海带来的大白兔拿几罐来。”张稚琇吩咐道。
“好。”
看着李钰转身离去的背影,穿着衬衫的老爷子笑道,“稚琇,我可听说了,JW那边也邀请了,你这.....”
张稚琇摇摇头,“几十年了,见面未必识。再说,人都走了,而我们还能有几年,早就该看开了。其实,有时候,就是没见过面才较劲。”
“你这是存了见面的心思?”
“总得考虑儿女,孙子啊,说到底,不都姓李?”
吴姓老人一撩衣服,“哼,都怨老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