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索脸色惨白,浑身颤抖,说不出话。
周围的官员们噤若寒蝉,各自埋头工作。
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让人觉得呼吸困难。
“叶人天。”终于,罗曼驻步,深深叹息,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失望。
“尊者大人!”管理千里信的官员拿起纸条,小跑着双手捧给罗曼,“是天夏国的消息。”
罗曼接过,扫了一眼。
然后他看向跪在一旁的胡索,丢下纸条,大步离开天象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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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索颤了颤,抬起头,还在发抖的手拾起纸条。
一瞬间,瞳孔放大。
罗曼面无表情,脚步不停,眼前不禁浮现出纸条上的内容:
“千星骤暗,署州桂鱼,百里地动,亡者万人。”
走出勘测部总局的罗曼,正好撞见了急匆匆赶来的天夏国使臣。
他停下脚步,稍微收拾了情绪,才又走向那位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与悲伤的老人。
……
正月五日月时段一时五刻三钟。
星斗西陆,一座冷清的宅邸院落里。
被称为弦长的白衣少女借着烛火,一边摆弄一件与政府“天地仪”相比个头超小但极其相似的仪器,一边不停地在纸上计算。
少女旁边,英俊到极致的白衣男子蹲在花盆前安静裁剪花盆里盛开的迎春花,动作轻柔。
雕刻虎豹的石台阶上,被称为雾长身穿靓蓝飞鸟纹袍的少年斜躺着,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轻轻抚摸着一只黄色小雀,小雀在温柔抚摸下不时发出欢快的清鸣。
“嘤嘤嘤。”小雀抖了抖小翅膀。
少年闭着眼,脸上有浅浅的笑。
“嘤嘤嘤。”小雀晃了晃小脑袋。
少年微微睁开眼,小心看了看专心演算的少女。
“嘤嘤嘤。”小雀甩了甩小屁股。
少女猛地把手中毛笔掷向小雀。
小雀伸出翅膀,帅气地顺翅接下毛笔,旋转一周稳稳落在少年胸前,然后在少年手上一通乱写。
“雾!管管你的鸟!”少女看着得意洋洋的小雀,气急了,小粉拳对着空气就是一顿乱锤。
少年被吓了一跳,他“噌”地一下窜起,看了看自己的下身,然后对少女笑呵呵道:“它没动啊没动啊,小弦你别生气嘛。”
少女深吸口气,仰头望着漆黑到没有一点儿光亮的天空,陷入愤怒到极致的沉默中。
白衣男子忍俊不禁,起身拿起少女刚奋笔疾书过的纸,扫视一遍,然后点了点头。
“哥哥,小弦在干什么?”少年一边用左手与脸色发黑的小雀争夺毛笔,一边用右手举手提问。
男子想了想,微笑回答:“今夜是千星图,是恋人的节日。小弦是在等自己的恋人一起看星星呢。”
少年眼睛一亮,一把夺过毛笔,然后蹦蹦跳跳跑向少女。原本拿着毛笔快快乐乐的小雀在少年的突然发力中瞬间脱手,“咻”地一下飞上了天。
男子看向在深呼吸中平复心情的少女旁边转来转去叽叽喳喳的少年,微笑拿出怀里的信匣,取出写有“左花枝”三个字的千里信,拨动开关,轻声道:“你对了,天夏国署州桂鱼郡开必县县城。”
……
正月五日月时段二时整,天夏国署州桂鱼郡庆和县县城外。
大地刚刚“安静”下来。扬朗尔格·克莱顿推开马车车窗一扇,入眼皆是废墟。
小县城年久失修的低矮土墙根本没有抗住大地晃动的能力,在震感到来的第一波就瞬间大段大段崩塌,把站在城墙上根本来不及反应的卫律们直接全都埋在了土堆下。
城里的建筑除了前几年刚修缮过的县衙还摇摇欲坠地坚持外,其他建筑大都已经彻底坍塌。
先跑出房屋的百姓或裹着薄布在街上晃荡,浑浑噩噩,或跪在死去的亲人旁边放声哭泣,或嘶吼着在坍塌的木堆里不停翻找。
满目疮痍,满城哀嚎。
“克莱顿兄。”郇羞的声音在马车里响起。
克莱顿关上窗户,看向郇羞,轻声道:“我看见了。”
郇羞叹道:“因为叶人天叛逃,寒燚以错误的时间降临到了错误的地点。叛逆又趁机发起大地动想要浑水摸鱼。为今之计,只有立刻夺回寒燚。”
“这大地动本不该发生的,该死的叛逆!”郇羞愤而拍桌。然后他猛地站起,却忘了自己是在马车里,脑袋撞得“哎哟”一声,一屁股坐下。
他一手揉着自己的头,一手用力拍了拍克莱顿的肩,悲愤道:“克莱顿兄,我们分头行事,你立刻前往开必城!”
克莱顿看着撞到头一脸悲愤的郇羞,轻轻点头。
他起身要出马车,然后回头看向他:“你小心些。”
“去吧,克莱顿兄,不必担心。”郇羞为克莱顿推开车门,脑袋疼得眼泛泪花,语气严肃,“你一定不能停下来,能带回寒燚的,只有我们了。”
……
月时段三时四刻,天夏国署州凯穆郡往桂鱼郡开必县的官道上。
几匹毛发黄白相杂的马匹四散在路旁,各自低头吃草,不远处尸体枕籍。
一身劲装的左花枝在尸体上仔细检查,但很可惜,这些拦截他的人素质过硬,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情报。
“这样消耗,内力迟早不够啊。”起身的左花枝望着开必县的方向心中计算路程,轻声叹道。
他这一方前来署州的只有他一人,虽说圣会为了遮掩视线,将大量中三境修炼者调离了天夏国,但肯定也有准备,他一人想要带走寒燚,难度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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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望远方,左花枝忽然笑了。他笑着摇头,骑上纯黑的骏马,继续向开必城的方向疾奔。
我来了,我对了,这就足够了。
……
申时段七时四刻。
桂山外的荒地。
“吁~”克莱顿勒马,看着马蹄下的大地,面无表情。
以他为界,他身后,大地略有龟裂,但不太严重;他身前,大地的裂缝直接密密麻麻,令人生怖。
他拿出地图,仔细对比自己所走过的路程,然后抬起头,默然无语。
显而易见,开必县无人生还。
第一次,自加入圣会以来,克莱顿第一次对圣会口中的叛逆产生了厌恶感。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惜牺牲无辜人的生命。无论什么高尚目的,都决不能通过滥杀无辜来实现。
克莱顿是这样坚信的。
今天开必城一行,让克莱顿彻底走到了叛逆的对立面。
深吸口气,不再犹豫,他扬鞭飞驰向祭坛。
马蹄声远,片刻后,紧随其后的影政和张正骑马赶到。
张正指着前方克莱顿的背影问:“有人比我们快?”
影政看了看回答:“扬朗尔格·克莱顿,和郇羞一队的。我们拿情报耽搁了时间,落到他后面了。”
张正轻声道:“情报说,叛逆来的是这几年很是知名的左花枝,前去拦截的几批人都死了。”
两人下马。
“今天有些不好打啊。”影政轻声感叹,拍马使之远离。
“说得我们哪次打的仗好打一样。”张正无奈道,也驱走了自己的坐骑。
“还真有一场。”影政顿时笑了,席地而坐,“你记得六年前的北山府吗?那一次真是笑死我了……”
张正听着影政的讲述,不由也露出微笑。他坐在张正一旁,微眯着眼,仰望苍穹,像是回到了少年,他们都是风华正茂,心怀正义,向往着未来的日子。
如今他俩都已年近半百,做错了的事再也无法改变,时间一步也不停地向前迈,不会停留,更不会倒流。他们也不能停下脚步,只能继续往前走。
不久后,有马蹄声近。
影政不再说话,起身拍去衣上灰尘,手心上印记亮起。
张正伸手,一张内力幻化出的弓出现在手中,额上印记微亮,同时脚尖轻点,身形迅速退到不远处的石块后。
官道上,左花枝疾驰而来。
虽然天色模糊,但他还是远远就看见了影政,以及不远处那座突兀的白色祭坛。
感受着体内的内力,他选择忽略这个年近半百的老人直奔祭坛。于是他释放印灵——剑,然后他握住幻化出来的剑,额上印记不规则地闪亮,内力飞速往执剑的右手汇集,剑身亮起。
在离影政约三百丈处,左花枝开始舞剑,剑锋挑动夜幕,剑气斩开黑夜,剑气在身前带起白色的光,数不清的光又汇成了锋。他的气势也越来越磅礴,手中剑在不停舞动中发出兴奋的蜂鸣,而每一次舞动,都在成倍地加强剑的气势与威力。
三百丈的距离,马蹄很快,他的剑更快。
他要一剑破敌,一刻都不停留。
另一边,影政双手背在身后,一团黑雾随着他印记的亮起,在内力加持下飞速形成在他的前方、左花枝的必经之路上。
蹲在石头后的张正左手拉开弓弦,在他的拉动中,内力自左手涌入弓弦,三只红、蓝、黑色的箭缓缓成型。
箭?火花;箭?蔚蓝;箭?漆黑。
在通往祭坛的路上,两个阵营,三个印灵者,都已蓄势待发。
两百丈……一百五十丈……一百丈……五十丈……十丈!马蹄将落黑雾!
黑暗里张正翻身起跳,三只箭逐一脱弦激出,直指左花枝!
“中!”张正在空中怒吼。
“十字影杀术!”影政左手猛地抓住迅速前伸的右手手腕,身形暴退。
在马蹄踩上黑雾的瞬间,四道模糊的影子同时出现在左花枝的四个方向,又在出现的瞬间向着左花枝极速冲撞!
“剑七?流转!”左花枝眼神一凝,剑舞成圆,锋形剑气瞬间散开,化作道道白芒在他身侧凛冽旋转。
虽然三箭突如其来、黑雾攻势已成,但他的剑很快,内力流转间印记变换,呼吸间杀招变防招。
最先到达的红箭在接触白芒的瞬间爆炸,产生的内力冲荡着左花枝的圆形剑气,隐隐撕开一道裂缝,下一刻蓝箭猛地撞在剑气上,在蓝箭崩碎的的同时,圆形剑气的旋转有了短暂的停滞。
左花枝目光一凝,放弃躲避接下来的黑箭,他纵身起跳,躲开影政的十字影杀术。
“嘶嘶!”黑马在十字影杀术中发出哀鸣,紧接着便在黑雾中碎裂一地、鲜血四溅。
“剑一?归来!”黑箭飞射至左花枝身前,左花枝迅速出剑,又快又准,剑尖刚好点在箭头上。两者内力冲撞下同时炸开,在空中化作灵气四散开来。
张正落地,弓弦再张。
而左花枝在起跳的瞬间瞟了一眼张正,心中开始计算张正的位置和轨道。在落地的瞬间,计算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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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十?重影!”额上印记闪亮,左花枝左手斜指张正,一把一模一样的飞剑自他身后凭空而现,沿着左手的角度激射向张正。
张正一箭射出,刚好被这一剑在空中斩灭。
张正皱眉,开始奔跑拉弓,而那把剑总是能在空中拦截下张正的箭,甚至还在一步步逼近张正。
影政见张正将陷入危境,不敢耽搁,手上印记闪亮。
“嗯?”左花枝感受到丝丝寒意,转头看向影政。在他身前,四道手持短剑的黑影在黑雾中显现。
“影氏的绝学我还是第一次见。”左花枝好奇道,“你这招叫什么?”
影政皱眉,但还是回答道:“组合印记影武,是迷踪、影形、默声、影侍四印记的组合。”
左花枝笑了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