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特微微一怔,随即嘴角扬起一抹带着些许嘲讽的笑意。
他缓缓抬手,指向那壁画中的画面,指向那个金色男子,指向对方的杖与冠,声音压低了几分,每一个字都透着某种讽刺的意味。
“为什么?”
赛特的语气带着些许凄厉。
“因为王国早已因他的背叛而毁灭。”
“父亲是奥德帕帕多波利斯的奠基者,他利用继承自【瓦兹朱玛】与【梅哈内】的力量,结合异常技术与知识,建立了这座非凡的城市。
这座城市是人类与异常力量结合的第一座伟大都市,被称为『存在降临之地』。
奥德帕帕多波利斯(Audapaupadopolis),在我们的语言中意为‘光辉之城’或‘生命的源头’。”
小主,
赛特接着用绝望的语气反问道:
“为什么不归还?”
“因为王国早已因他而消亡。真正的奥德帕帕多波利斯,那个辉煌的国度,被他亲手摧毁。而他却妄自尊大,还恬不知耻自诩为……最后的守护者。”
“我们其实一直躲了他很久,在亚伯兄长遇害后,我明白还会有其他兄弟为夺取父亲的王冠而杀害自己的手足——所以我偷走王冠并逃跑了。
我的孩子们和我一同像虫子一样藏了起来。
因为我我感到父亲的愤怒——某种无可逃避的盛怒。
它像一场热浪,一座炼狱,像暴风雨般从他身上袭向四面八方,把留在城市的少数人也都吓走了。
但我们承受住了,直到百年后他逐渐平复并返回他空空荡荡的厅堂。
但我们……我们听到了一些传说。
在王冠消失,长船舰队上的黑暗大军、猩红之星下起舞的国王,关于父亲独自与他们对抗的传说。”
他的目光中充满了自我唾弃,自我鄙夷,痛苦,自责……
他的目光落在壁画上残破的线条中,那些失去了原本鲜艳色彩的形象好似在回应着他的指控。
“他知道,那曾经的辉煌无法重现,他也不配再站在太阳的光辉之下。”
赛特的声音在空旷的神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一种刻骨的怨愤。
夏修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光芒。
他的目光扫过壁画,落在金色男子脚下那一片隐约的废墟上:
“所以,他所谓的守护只是掩盖自己的罪行?只是为了自欺欺人地维系某种不存在的光荣?”
赛特突然冷笑了一声,他盯着金发青年那双黄金瞳,眼眸中第一次出现冷意。
“自欺欺人?”
夏修毫无畏惧的直视着对方。
赛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用无比自嘲的语气说道:
“是的,这不仅是自欺欺人,也是对过去的背叛。他窃取了铁王冠,他摧毁了王国,却妄图站在废墟之上,假装自己依旧是那个太阳的孩子。”
夏修闻言,手中的魔杖轻轻转动,金色瞳孔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他的声音低缓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
“所以,他守护的从来不是王国,而是他自己的罪行。”
赛特的目光凝聚在夏修身上,冰冷的眼神中浮现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缓缓点头,声音低沉却仿佛带着一股无尽的愤懑:
“不错。他守护的,是他的罪行。他用谎言为自己的背叛辩解,用铁王冠的光辉掩盖自己的卑劣。”
赛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壁画上,眼神变得深邃而遥远。
他接着说道:
“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你问我,我们来自哪里……数十亿年前——”
“数十亿?”夏修忍不住打断他的话,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疑惑。
“你确定你没有用错量词?”
赛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意,低声说道:
“没有错,我甚至可以说,或者更久之前。
数十亿年前,我们曾与世界和造物本身一样年轻。
只不过我们真正活动,真正在物质的世界行动的时候,真正行使智慧,真正研究真理之时,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所以那数十亿之前,都是虚无的,毫无意义的。”
“不过,在最初的时候……”
老者的语气逐渐低沉,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神殿,回望向无尽的过去:
“我们看见钢铁之神把火红的星辰点缀在苍穹上;血肉之神将初滴的鲜血洒向大地,赋予它生机。
蛇与它黑暗的兄弟奠定了何为是非的基础,而我,那时只是一个孩子。”
赛特的语气忽然顿了一下,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感慨:
“当世界开始运转时,我亲眼见证了第一道朝阳的初升。我见证了那辉煌的时刻……也见证了它的消亡。”
他顿了顿,深深地注视着夏修,语气中多了一抹意味深长:
“我想,我告诉你的这些事实,可能并非你所期待的答案。
“也许,”老者嘴角浮现一抹自嘲的笑意,“你会认为这只是一个疯老头的自说自话,夸夸其谈,但……”
话音未落,他的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目光中仿佛燃烧着一种穿透一切的真知,他低沉而庄重地说道:
“我们确实看见了一切维度与现实的总和。我们看见了宇宙的起点,也看见了象征知识的——树。”
夏修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的心中泛起波澜。
他直觉这并非虚言,但这“树”究竟是什么?
老者没有理会夏修的疑惑,他的目光像是在追忆某种宏大的真相,声音带着仿佛来自无尽时光深处的回响:
“它是『存在』和『非存』之间的桥梁,象征着智慧、创造与对真理的追求。那时,我们的数量还很少。我们生活在一个无限神秘的世界中,创造的阴霾笼罩着这颗星球。”
老者缓缓走动,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大殿中的石柱,那些上面刻满了难以辨识的古老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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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
“然而,于那阴霾之间,我们习得了诸多伟大真理。
我们在无数个百万的岁月中研究、观察、学习。当我们学会了我们所能做的事情时,我们便来到此处——在这片土地上建起了第一座城——奥德帕帕多波利斯。
就在这里,这便是『存在』来过的地方。
那时,拥有超乎想象权能的男女们行走在奥德帕帕多波利斯城的街头。
我和我的兄弟们,长着奇迹般眼睛的男子,披着绯色斗篷的国王,龙和苍穹的领主,土星的使者等等。
但这些之中最为伟大的,是世界上第一位国王。
他是太阳,他弹指就能创造山岳,抬脚即可超迈旷野,高呼便会召来沧海。
他的声音轻快而有力,如同地平线上雷暴的低语。
他手持一柄长矛,据说那可以杀死诸神。他的目光超越天堂,见证了更为远处的诸界。
我们称他为太阳,是因为我们相信他是造物之欣悦的具象化。”
“『存在』……”
老者停顿了一下,语气更加低沉:
“这正是我要说的。我相信你已经见证了许多难以置信的[奇迹],但我要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位真神。”
他抬头望向大殿的穹顶,仿佛能够透过这片苍穹直达真理的尽头。他的声音逐渐低沉而洪亮:
“『存在』和『非存』——祂们并非实体,亦非思想——祂们是存在,亦是不存在。”
夏修目光微微闪动,他的金色瞳孔中透出一丝震撼。
他静静听着,没有打断老者。
“当『存在』的工作完成时,”老者的声音如同风暴中的钟声,“真理的剩余部分成为了蛇——一个只研究它来自何方的存在,学习着那些关于它自身的——它所丢失的真理。
而另一位,『非存』,曾为『存在』之影。
『非存』之中包含着『存在』,祂作为漫长的虚无,一直延伸到世界之外——更远。”
赛特的目光炽烈如火,他盯着夏修,语气如雷霆般震撼:
“祂们作为最为真实的知识而共存。曾经的一切,是或非,在祂们面前同时发生。这些真理第一次被意识到时,世界便创生了。”
殿中的气氛宛如凝固的琥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肃穆。
夏修依然站在原地,金色的瞳孔中闪动着复杂的情绪。
他注视着赛特,似乎在等待更多的揭示。
赛特微微昂起头,目光落在大殿顶部的雕刻上。
“我此前说过,‘树’,是一切维度与现实的总和。
它是万物的起源,是所有的造物与旧神的根源。
树的存在超越了时间与空间,它由[死之三兄弟]与最为慈悲的[创造之火花]所共同创造,而守护它的,则是那条古老的[毒蛇]。”
“三兄弟是[最初架构者]之一,他们构建了世界的骨骼与灵魂,而[创造之火花]则是记录者,也是解释者。火花用它永不熄灭的光辉,点亮了无数的真理与智慧。它们共同创造了‘树’,将其置于万物之巅,让它成为世界的核心。”
“而树的中心……”
赛特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带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敬畏:
“树的中心,是[放逐者之图书馆]。
一个超越时空、维度与现实的庞大知识宝库。
那里存放着一切已被写下、正在被写下、未被写下和永远不会被写下的书籍。
那些知识,广博到无可比拟,而图书馆本身,就建立在[毒蛇]的背上。”
“图书馆在蛇的背上?”
夏修低声重复着,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讶。
赛特点了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是的,蛇是知识的守护者,同时也是引诱者。它守护树的真理,却也向那些敢于攀爬树的人伸出致命的邀请。我父亲——”
“我的父亲,在蛇的引导下,走入了图书馆,走入了那座存放了所有已写、未写、永不会被写的书籍的禁忌之地。”
“他是从树上获取智慧的人。”
夏修目光如炬,凝视着赛特,右手中的魔杖轻轻敲击着左手,他的语气中带着探寻:
“那么,你的父亲从树上摘下的智慧,究竟是什么?”
赛特的嘴角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壁画中那棵巨大的树影上,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说道:
“他在那里学会了反抗。他不再甘于被支配,而是决意篡夺神座。他击碎了……他自己的‘父亲’的神座。”
夏修眉头微皱,声音低沉却清晰:
“他的父亲?”
赛特点了点头,仿佛是在回忆某段既痛苦又难以释怀的往事:
“他的父亲,铁神【梅哈内】,是最初的造物主之一。”
“我的父亲,太阳。他渴望摆脱那种无止境的束缚,他的心中生出第一缕背叛的火焰。他从树上摘取了智慧,遇见了一位自称莉莉丝的女人,与她结合,生下了两个孩子——该隐与亚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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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之后,莉莉丝离开了他。父亲依照蛇的外形,从自己胸口切下了一根肋骨,用它塑造成了我的母亲。我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但我的诞生却代价沉重——母亲因极度虚弱而不久离世。”
夏修的思绪微沉,莉莉丝……
演绎战争中又一个被自己打败的资讯统合体,深红之王的铭刻在希望体内的真正黑暗。
他知道,赛特口中的莉莉丝,并非资讯的投影,而是真正的——莉莉丝。
东墙壁画上,除了两个儿子之外,另外围绕着太阳的四个人中,那位赤身裸体的女子,身上缠绕着一条蛇的女人应该就是莉莉丝。
赛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母亲去世后,父亲就变得不再一样了。他变得孤独、沉默,但他的内心开始滋生第一之罪恶——嫉妒。他开始仰望天空,渴望让那片天属于他。他将那片天,视作他的野心与征服的象征。”
“当我们建造这座城市,‘人类’的最初之城奥德帕帕多波利斯时,他已经渴望着更多。
他触及到了造物本身,将手伸向了另一片维度。他成为了第一位超越宇宙秩序的人。”
赛特缓缓抬起头,双眼中带着一丝恐惧与敬畏:
“他从另一片世界,另一片『存在』中,取来了某些事物……其中最为重要的,是一顶王冠。”
“那是一顶铁制的王冠——他从另一片『存在』中将它夺走,并将自己称为『存在之万物的王』。
在这片存在所[应许之地],他登临了权力的宝座。”
夏修很快就明白了正墙上面那句话的含义:
『他们将知晓何为存在——』
赛特的声音渐渐低沉,仿佛在叙述一个被历史埋葬的禁忌真相:
“他依然善良而美丽,但他的欲望愈发强烈。他渴望更多,他的目光穿透了大地、星空,甚至更远。他需要听命于它的召唤。”
“它?”夏修敏锐地捕捉到了赛特话语中的重点。
赛特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幽深,仿佛看透了时间的尽头:
“那顶王冠,那是[文明的存续],是他无法抵抗的召唤,只有‘最为强盛野心之人’才能够被王冠认同。
太阳的小儿子窃取王冠……但是——他不比他的父亲,[文明的存续]无法在他手里发挥真正的力量。”
“只有父亲才能点燃王冠,只有兼具人性与神性的超人才能驾驭王冠。
对于太阳,对于阿波罗来说——除了伟大的宇宙之外,他再也无法思考任何事物。”
赛特的语气带着疲倦,回忆让他觉得痛苦,但是他的话语还在继续。
他回答着夏修的最后一个问题——他在做什么。
“在最初的时候……”
赛特开口,声音中带着疲倦和悔恨。
“我一直在逃避。”
“王国破碎了,接二连三的打击和背叛,让父亲疲惫不堪。
第一个儿子,他最为忠诚的将军,带领他的士兵反抗父亲的统治;第二个儿子,他最为智慧的孩子,带领人民试图重建一个全新的王国;至于第三个儿子……”
赛特的声音微微一顿,像是在压抑情绪。
“他在父亲无奈沉眠的时候,自以为是地偷走了铁王冠,以为这是能够替父亲分忧的方式。”
“铁王冠的丢失和幼子的背叛,让父亲愤怒到无以复加。”
“他将诅咒施加在整个王国和自己的后代上。”
赛特的语气越来越低沉,眼中闪过一抹痛苦。
“王国的大地变成荒地,城市被浓烟和废墟覆盖。他对三个儿子分别施以极端的惩罚。然后,他离开了奥德帕帕多波利斯。”
“离开?”夏修低声重复,试图捕捉这段话中隐含的深意。
赛特点了点头,语气中多了一丝无法掩饰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