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苏鹤是来对付顾舟山的?御史台,散骑常侍,真是个好差事。”陆望冷笑。
“可不是吗,天天在皇上跟前吹耳边风。不过苏鹤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陆望晃了晃酒杯,酒水晃荡出丝丝涟漪,他看着自己倒映在酒杯中模糊的脸说:“毕竟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元政将他甩进来,怕也不是多信任他。若是真能扳倒顾舟山,皆大欢喜,若是折在了鄞都,也不用心痛。”
苏慎颇为赞同:“苏鹤这人十分聪明,元政很看重他。只不过,苏鹤出身低微,无所依仗,注定了只能成为随时可扔的棋子。他自己应该也清楚,所以没搞清楚时局之前,不敢随意出手。”
“你怎知他没有出手?呵呵…这种人,用好了,那就是利刃,捅敌人心窝子的那种。”陆望若有所思地看向苏慎,“所以你是想策反他,为己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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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慎急忙摆手:“倒也不是,都是从峳州走出来的,此前关系也不错,如今也不能刻意生分了。再说了,三叔主动将我送去峳州,在元政心里,我和三叔与他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也和苏鹤是一条船上的人。”
“哼,你觉得元政会信任苏家人?”
“自然不会,世家与世家之间,从来只会权衡利弊,没有绝对的盟友,当然也没有绝对的敌人。大家不过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罢了。”苏慎是个聪明人,这点道理还是懂的,“不过,若是真能将苏鹤策反,总归是好事,你觉得呢?”
陆望道:“与聪明人打交道不容易,你加油。”
苏慎道:“我是拿真心待他的,总归没有错。”
陆望温馨提醒:“那你别把自己玩折了,苏二指望不上,三哥可就指望你了。”
“一书一画一诗曲,谁人不识苏问之?问之只不过心不在此处,若是他想,一定能做好的。”苏慎对自己这个别人口中的天才弟弟是很看重的。
陆望不可置否,四年前,苏穹带着他们几个游历章州,登上了夫子庙中的浔阳阁,放眼望去,远观稽灵山,近临日月湖,天高地阔,风云际会,十五岁的苏疑当场作了两首诗,一曰《少年游》,一曰《三问浔阳阁》,苏穹听了赞不绝口,当场给他取了表字“问之”。两首诗如今还刻在浔阳阁的石柱上,引得千万人前去观瞻摩拜。更绝的是第二年,苏疑参加了一场清谈盛会,他一句话没说,却博得了满堂彩。只因他在盛会结束时弹了一曲古琴曲,又一次名震天下。他的字,师承苏穹,自不必说。至于他的画,才是冠绝天下,昭南山上的花鸟虫鱼被他画了个遍,全都珍藏在苏氏别院中,无人可见。只是有一次,他在山中写生,看见一白发苍苍的砍柴翁,背着一捆柴下山,身后一条老黄狗不远不近地跟着,四周是凋零的枯松与残枝。苏疑灵感迸发,画了一幅画名曰《空山》赠予砍柴翁。后来听说砍柴翁给孙子买了肉包子,老翁从怀里掏出那幅画分装包子,被一路过的名士看见了,惊为天人,花了重金将其买了回去。
从此,苏问之这个名字就成了传奇。
陆望感叹:“幸好问之生在了苏家,无忧无虑,无牵无绊。”说到苏家,陆望不自觉地又想起另一个姓苏的,他眯了眯眼睛,似是自说自话:“那个苏鹤,你不觉得他长得…”
苏慎等着他的下句,陆望却只是喝着酒,没有再说,苏慎了然:“长得过于好看了是吧?你是没看见他刚来鄞都那会儿,多少人每天等在他进宫的路上,只为远远地能看上他一眼。如今大家都看习惯了,过了新鲜劲儿,也就那样了。”
陆望摇摇头,道:“果然物珍在于稀,没见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无可厚非。小舅舅似乎对苏鹤有些敌意。”
“没有,你想多了。”陆望酒喝多了,有些头晕,他揉了揉太阳穴,又瘫在了椅子上。
苏慎见惯了他的散漫不羁,只问道:“对了,你这次为什么会突然回来?”
说起这个,陆望就有些头疼,他儿时在康州调皮捣蛋,胡作非为,被老爹和大哥连哄带骗,连拖带拽地送到了苏家,让苏穹帮忙管教。在昭南山待了几年,性子倒是收敛了许多。几年前苏奕突然病逝,苏家失去了顶梁柱,苏尚和苏穹不得不出山,他也被送回了康州。这次回去,他便免不了被催着成亲。齐国门第观念重,世家不与寒门通婚。康州北临姜国,此前一直不太平,世家大族皆渡水而走,陆老爷子便想在鄞都给陆望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大小姐。陆望只想留在康州建功立业,从未想过成亲之事。
陆望握紧了酒杯道:“回来看看这鄞都的盛世繁华。”
陆府和苏府都在玄武大街附近,离皇宫不远。
此时天微亮,晨风凉爽,周野宁静,陆望没有坐马车,一个人慢悠悠地从采阁踱步回去。刚踏进门,管家丁白便拦住了他的去路,告诉他少夫人有请。
陆老夫人早逝,陆家直系如今只剩下一个女眷,就是陆拂行的妻子,苏季蕴。苏季蕴出生溱郡苏氏,与昭苏苏氏同出一脉,算是苏穹的远房堂姐。溱郡苏氏本是簪缨世家,奈何子嗣凋零,苏老爷子发妻走后,执意不肯续弦,膝下只得一女,苏老爷子乃是学问大家,声名远扬,官至太傅,苏季蕴自身也很优秀,与陆家也算望衡对宇,便结了亲。苏老爷子逝世后,溱郡苏氏如今只剩下苏季蕴了。
此次苏季蕴带着儿子与陆望一同回了鄞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