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依旧,人依旧,举杯谢客的缺舟一帆渡语气平静:
“不送。”
望着僧者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于脑海当中的万雪夜神色惘然:
“嗯?”
“怎样了?”缺舟一帆渡问。
“方才好像有人来访。”万雪夜道。
“是吗?”语气放缓的缺舟一帆渡不着痕迹地揭过此节,“说不定你的双眼甚至记忆骗了你。”
话中禅机一若彼时彼处。
地门·光明殿
“奇怪,大智慧是跑去哪里了,怎会这么久都没看到人啊?”
望着空空如也的高台,千雪孤鸣顿觉一股虚无情绪自心底油然而生。
岂知一旁的藏镜人同样对挚友话语感到违和:
“你在讲什么,大智慧……”
伴着低沉男音定睛看去,只见念荼罗端坐殿中倒似从未离开过一般。
“一直都在光明殿。”
耳畔依稀有钟声响起的千雪孤鸣眼色一变,倒似全然忘了原先问题,后知后觉道:
“啊!对啊,大智慧一直都在,怎样了吗?”
“方才你不是问……”
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罗碧看来还待说些什么,话说一半却是说不下去。
因为他忘了自己要问些什么。
“问啥?”千雪孤鸣诧异地看向藏镜人。
紧接着,念荼罗开口了:“罗碧,你的记忆,是否欺骗了你?”
“就如同大智慧所讲过的,随心引导,就不会受到没必要的蒙蔽,眼是如此,心亦如此。”藏镜人答道。
就在此时,一条白衣佩刀身影步入殿内。
直似推金山,倒玉柱般纳头便拜的云间独步行礼道:“逾霄汉拜见大智慧。”
这是最后一位天护。
“结果?”念荼罗问。
无我梵音的范围总归未覆盖至整个达摩金光塔,因此大智慧仍非全知。
“抢夺紫金钵失败。”逾霄汉说。
话中所露讯息令旁听三人心下震撼。
对此,饶是独眼龙也不禁瞠目:“你闯入天门境内?”
“哇!”千雪孤鸣更是咋舌,“这个胆也太大了吧,一个人去啊?”
“失败?”念荼罗叹道,“可惜了。”
“为何大智慧要派他独自潜入天门呢?”藏镜人问。
“吾佛慈悲,非到必要,不施雷霆手段。”低眉敛目的大智慧周身自然而然地透露无边悲悯,“若能用最低限度的减损,达到地门淑世的理想,那是再好不过。”
可惜抢夺紫金钵失败无疑说明证道路途上流血牺牲在所难免。
藏镜人对此倒似浑不在意:“天门以佛国正宗自居,顽抗至今,妥协已无可能,就算顺利夺取紫金钵,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届时,便是地门采取防守也免不了一番大战,倒不如地门主动出击,一劳永逸。”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途径了。”叹息一声的念荼罗暗道无奈,“所以我才说,可惜。”
“罗碧啊,这下你开心了吧,好战分子。”撞了一下挚友肩头的千雪孤鸣揶揄道。
“大智慧。”逾霄汉倏然开口。
“嗯,”同云间独步对视一眼的大智慧于是吩咐道,“逾霄汉留下,其他的人暂时退下。”
眼看三大天护离开,念荼罗这才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仍是失败了。”说完,面无表情自承失败的逾霄汉便即拔刀切肤自刑。
有鲜红的血流自伤口冒出,但云间独步眉头也不皱一下,倒似全无所觉。
可怖一幕直令常人心寒丧胆。
然而习以为常的念荼罗只是低宣一声:“吾佛慈悲……”
无水汪洋
手持天人迎风吹奏的白衣佛者笛音戛止,因为他已嗅到了随风而来的血腥气,而在缺舟身后,则见一道撑伞紫衣人影迈步而来。
曲高和寡的一曲无疾而终,再看桌上,早已是两杯清茶等候。
“请!”伸笛一引的缺舟一帆渡示意杜松槐入座。
佛者对眼前人此来早有所料,区别只在早晚而已。
同为苦行法门修者,当初一探禁地之时更受念荼罗点拨之恩,昙华对阿修罗窟自是关注。
念荼罗之消逝更是引起他的注意。
“请!”颔首聊作致意的杜松槐便即撩袍落座。
举杯啜饮香茗一口的他慨然击节道:“越人遗我剡溪茗,采得金牙爨金鼎。素瓷雪色缥沫香,何似诸仙琼蕊浆。”
这是盛朝诗僧皎然所作的《饮茶歌诮崔石使君》,个中意涵既是佛家禅宗对茶作为清高之物的一种理解,也是对品茗育德的一种感悟。
杜松槐唱罢半首,歇得一歇,对面的缺舟一帆渡亦拍案高歌续完全诗:
“一饮涤昏寐,情思朗爽满天地。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
诗中的主人公认为饮茶不仅能涤昏、清神、更是修道的门径,三饮便可得道全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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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助于饮茶使思想升华,超越人生,栖身物外,达到羽化成仙或到达参禅修行的美妙境界。
依托外力代为彻悟,也是地门奉行的理念之一。
听出话中真意的杜松槐口中又自朗吟道:“遁隐深山居草庵,万念俱抛身自闲。远离山外喧杂世,独占庵中天外天。”
这首绝句则属东瀛高僧泽庵宗彭所作,诗中道尽闲寂的隐居生活之妙,一若现今地门祥和宁静的隐逸安然。
“一念起则万劫动,是否不妥?”
凝眸发问的昙华语气十分认真。
就好比在大智慧眼中的缺舟一帆渡是作为质疑面而存在,主动与萨埵三尊接触的行为也确凿证实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