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沾了真心。"李明望向殿外被朝阳染红的云层,恍惚看见阿沅在运河边教农妇编艾草香囊的侧影。
她发间的木槿花飘落在示警稻试验田里,来年竟开出能解百毒的奇花。
退朝钟声响起时,魏国公的麒麟补子已被冷汗浸成青灰色。
他踩着刘伯温"不慎"掉落的磁石小人踉跄出殿,身后跟着串用金线拴住的爪哇商人——沐春的刀鞘正不偏不倚抵在他们锁子甲接缝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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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河畔的灯火比往年早亮了三个时辰。
卖菱角的小船满载着新收的暹罗稻种,船头小童用波斯琉璃碗舀水,碗底映出两岸刚刚竣工的十二连闸。
穿苗银腰链的茶商与戴回回帽的果贩在拱桥上以物易物,他们脚下流淌的河水里,沉沙碑正显现出刘伯温预言的下个丰年。
李明在望江阁摘下官帽时,发间的艾草香终于混进了女儿红。
阿沅的月华裙摆扫过案几,带翻了那盏煮过相思豆的琉璃器,靛蓝泡沫在《农政全书》上晕开,竟显露出半幅用蜜糖写的苗疆地图。
"大人可知苗人酿女儿红,要在坛底埋支银簪?"阿沅腕间的锁子甲不知何时换成苗银铃铛,响动时惊飞了梁间白鹭。
她指尖还沾着运河淤泥,却在李明官袍留下个茜草染的唇印:"若三年后开坛时银簪未黑,便可......"
阁楼忽然摇晃起来。
十二连闸方向传来百越铜鼓声,戴着傩面的舞者正踩着竹筏祭河神。
鼓点忽然乱了一拍——领舞者将献给龙王的银樽抛向汉人货船,船夫却误以为受袭,举起晾衣杆打翻了祭品。
李明接住坠落的银樽,发现内壁用彝文刻着治水歌谣,而船夫吓得跪拜的姿势分明是蒙古礼仪。
他望着在河面打转的竹制傩面,突然想起磁石小人融化前,爪痕里藏着半枚西夏文的符咒。
子时的更鼓掩去了这声叹息。
阿沅的耳坠随着江风轻晃,将落在李明肩头的桂花酿成带毒的甜蜜。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漕运码头,几个戴尖顶笠的番商正用梵语争吵,脚边木箱渗出与当年毒井水同色的液体。
李明独自走上城楼时,怀中的磁石已凝成个古怪形状。
他望着运河里穿梭的各族商船,指尖无意识摩挲银樽上的彝文——那纹路竟与刘伯温袖中的星图暗合。
远山传来书院晨读的钟声,惊起群白鹭掠过最新竣工的分水堰。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李明忽然发现那些齿轮转动的韵律,像极了苗疆铜鼓缺失的某个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