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平平说的随意,郭威和清宁听在耳中,却都极为吃惊。并不是说拆一封别人的书信就是违法让他们吃惊,而是……这种小事情也属违法的话,那个地方的律法当会有多么严苛?律法规定越细致,那肯定管的事就越多,那违反律法的人也肯定是数不胜数,那样的地方又怎么能成为神仙之地呢?而在他们这里,不拆别人信件,则纯粹是靠人的自觉,一般人都不屑于去拆别人信件。但薛平平之于清宁……那又怎能算是别人?这可算是母子之亲,他薛平平还是个未成年人呢,母亲代未成年的儿女拆信……违不违法另说,单就这件事来说,那在哪里也会被人视为天经地义的,不会受到指责。
历代开明朝廷在如何治理天下的方面,逐渐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方法,其中最着名的便是省刑罚,减民赋,基本都用的是黄老之学,“无为而治”即无为而无不为!毕竟大多数老百姓都是渴望着安稳太平的世道,没有生下来就是穷凶极恶的不法之徒的人,只要你朝廷官府能少去打扰老百姓,做好你朝廷官府该做的事,那天下就会自然而然的达到大治。《春秋左传》中记载的曹刿论战中鲁庄公述说的那段治理鲁国的话,便被后世不少统治者奉为治世名言,当然是极有道理的。
薛平平看着信笺上那秀丽端庄的字迹,读着祖母写下的那殷殷关切的话语,情不自禁地又红了眼圈,口中喃喃低语着:“奶奶……奶奶……我想你了……”一边说一边抹着眼睛,原来已经开始流泪了。
郭威与清宁又互视一眼,心里也都有些难过,知道这孩子与祖母一同在那小山村里相依为命的日子里,那种亲情是他们夫妻也比不了的,心里又有些酸楚。郭威低声安慰道:“平哥儿……你……你也不用难过,只要安然度过了这些天,阿爷送你去太原和你祖母团聚。你祖母她……也是极想念你的,老人家离了你……这心里也是极不好受的,这是才到了地方就写了信让报信的给一块送回来的。你这些天要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不要出去,只要你安安稳稳的,你祖母就会高兴;若是你有了什么意外,只怕你祖母她……”
薛平平抹了一把眼泪,将信件收好,看着郭威清宁说道:“阿爷,阿娘,你们的话我都记着呢。”可话才说完,却又忍不住眼泪汪汪的说道,“可是……我太想奶奶了啊……”
清宁轻轻说道:“你就是现在再想,也得给我憋住!你祖母好不容易才在那边安全的落下脚来,现在他们的事咱们不用担心,要操心的反倒是咱们自己了!只要咱们安安稳稳的,什么事都没有,你祖母她老人家才会安心!”
郭威接着说道:“所以平哥儿你……绝对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去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
薛平平点点头,又抹了把眼泪,方才说道:“我不会……再闯什么祸……我只是怕那个儿皇帝会对咱们家发动突然袭击!现在看似平静,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发动,使得咱们根本来不及应变!”他看着郭威说道,“到了那时,阿爷你会怎么办?”
郭威怔了一下,淡然一笑道:“我与皇帝相处这些年来,也结下极深厚的情谊,甚至在战场上救过他的命;他建晋立国,我也曾立下汗马功劳!虽然外面对陛下颇多议论,但并没有什么实据,那都是想当然尔!陛下对敌自然不会手软,但他对我们这些跟随他打天下的老兄弟们,还是颇为信重的!便是退一万步来讲,如今天下未靖,危机四伏,还远远不到卸磨杀驴的时候,他也不可能做什么狡兔死走狗烹的蠢事!”他看一眼坐在一旁始终安安静静的李静姝,又接着说道,“便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件重宝,能得到自然是皆大欢喜,便是得不到又有什么关碍?翠姐儿来咱们家这么长时间了,她带没带那件东西,咱们还能不清楚?你武姨先前逼迫她,想必也是不甘心这十来年的付出,情急少智做了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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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平平听到这里,眼睛余光一瞥之下,却发现一直安坐如山的李静姝,似乎轻轻颤栗了一下,再看她脸色,仍然镇静如常,没有一丝异样,心里倒有些疑惑了,莫非她身上真的带着了那件重宝不成?可是若是她带着了,为何不把它献给那儿皇帝石敬瑭,反倒要做出根本不知道的模样来呢?自己与她也接触了这么长时间,那什么重宝……可是从未见她表示过啊……
几个人说着话,眼见天色已晚,清宁便让金樱和苏叶带着薛平平和李静姝回去安歇。
李静姝这几天来一直留在清宁这边,此时见清宁让她也跟着过去,既有些惊讶,心里也有些高兴。四人施礼告退,便一块去了薛平平那小院。
虽然同住一个小院,但他们还是分开睡的。虽然清宁不满薛平平总是说“儿大避母”,但在这些已经应该避讳的方面,还是很仔细的。虽然薛平平年龄尚幼,似乎不能什么,但还是派了金樱和李静姝与苏叶一同过来,在薛平平隔壁房间安歇,这样几个孩子既能亲近一下,也能不至于太过孤单。尤其是在这种时刻,家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除了这几个女孩子外,别的也没什么老的小的了。
之后两三天里,郭府里的日子仍然平静如常,并没有什么波澜;薛平平仍然早起练武,白天习字;清宁仍然处置着家务,有时也出外会会别家官员的家眷;郭威仍然如往常那般上朝、去枢密院处置公事,好像先前调他去北面行营杜重威手下的传闻,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这天薛平平悄悄向清宁禀报了一下,说自己在喜乐巷那边的赐第还有些东西未曾做完,是不是可以过去接着做一下。清宁想了想,便带着他一块过去。
薛平平虽然有些天没来这边,但这边仍然留着先前皇帝赐下的那三十名奴仆,还有郭府派过来的管家,一共四十来人,将这赐第也给打扫得干干净净。
薛平平看了一下先前搭建的那些炉子和工棚,以及里面的各种工具,也是整理的整整齐齐,心里倒对清宁派来管事的挺满意的。随后他又去了自己曾经亲自上过锁的一间库房,看了看自己先前收拾到这里的一些原材料和半成吕等物品,把郭府派来的管家叫过来,让他派几个信得过的自家人过来帮忙。
郭府里几个贵字辈的老人,都是常年跟着郭威,曾经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老兄弟,后来随着郭威退出战场,虽然先前并不同姓,但来到郭府后都改成了郭姓,并请郭威赐了字辈,几个人光听他们名字,不知底细的外人都会以为他们是亲兄弟。他们的妻子儿女都在郭府,并逐渐成长起来,在郭府里担任着各种差事。赐第这边的管家,便是郭贵信的儿子,已到而立之年的郭恭林。
郭恭林去叫了五个人过来,按着薛平平的吩咐,将一些半成品继续加工。这些东西已经快完工了,只余后续一些简单的收尾工作,便是生手只要不是傻子,也能按薛平平要求给做出来,只不过多费些工夫罢了。
这么做了两天之后,薛平平将几种成药装在小瓷瓶里交给清宁,又交给她几页写着小字的纸张,方告诉她说:“这些成药是……嗯……是我师父给的,配方、用途、用量、使用方法都写上面,可以找人试试药;要是信得过的话,也可以大师制取,然后放在咱们药店里出售。”
清宁接过瓷瓶拔掉塞子看了看,又嗅了嗅气味,将瓷瓶交给丫环,又拿起那几页纸来细看。看过之后,方才说道:“虽然是你师父给的配方,但这是用来治病救人的,决不可大意,必须试药。”让人喊来郭恭林,将瓷瓶交给他,吩咐了几句,便让他去找人。然后又问道:“你这些天就在这里弄这些?”
薛平平笑道:“还有一些东西还没做好,再过些天就成了。”
清宁奇道:“还有什么好东西?难道现在不能说吗?”
薛平平笑道:“到时候让阿娘惊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