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踏过审判之森

告密女妖的骚动不安中,翅膀拍打的响声不绝于耳,吵得亚伯头疼欲裂,直到一张厚实的斗篷从天而降,罩住他瑟瑟发抖的灵魂。

他的视野只剩下纯粹而温和的灰蓝色,温柔地覆盖住亚伯受尽折磨的耳朵和额头。

再次睁开眼睛,斗篷的正面对准了亚伯,何蒙里达铭文赫然写道:

忘记过去的人,注定会重蹈覆辙;而忘不了过去的人,亦注定会重蹈覆辙。

平常亚伯是看不懂古人族语的,然而在冥界,他不仅隐约听明白了高格里斯亡灵语,甚至能理解古人族语的意思。怪不得有些神学家认为,腐朽的肉体本就是对灵魂的一种禁锢。

亚伯双手抓住斗篷,扯下脑袋,抚摸着它如同绸缎般光滑柔软的外皮。

记得没错,这是苏沧经常披在身上的那条。

“【灰烬行者】!”护林人双眼发光,“把它给我!”

将暖和、干燥且防风的斗篷披在身上,亚伯的意识愈发清醒,他想明白了,无论护林人刚刚的恐吓,或者告密女妖发出的高音频折磨,无不是想激发他深层次的恐惧,让他向她低头,主动交出这条大约来头不小的斗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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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她的算盘落空了。

亚伯是有史以来所有出生的个体中,服从性最差的那一类。

“我确实对未来迷茫万分。我害怕做错事情,我害怕伤害他人,我害怕碌碌无为。当我在遗忘之海回顾了过去,其中许多时刻都像尼日尔河对岸一样笼罩在薄雾中,只有痛苦、仿徨、困惑;但后来,我发现‘Cogito ergo sum(拉丁:我思故我在)’并不准确,‘Senito ergo sum’——我觉得我是这样存在的。我无需提前知道未来的我犯了什么错,我愿意直面任何可怕、悲惨、混乱的生活,因为它比注定的命运更有意义。”

阴谋败露,护林人看上去并不惊讶,她用长棍击打了一下地面。

“您拒绝了我,孩子。”她说,“哪怕您的朋友同意,要用这件斗篷贿赂我。”

“假如我把它给你的话,苏沧以后就再也不会跟我说话了。”

“兴许您将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哦,我宁愿他当我是个大模大样的玩具。没有办法,除了我,他从不对别人显示朋友之间亲密无间、无拘无束、热情洋溢的态度。”

闻言,护林人倒三角的眼睛里阴郁之色堆砌,亚伯挑衅的态度令她火冒三丈,其中夹杂的旁侧敲击更令她心生忌惮。

她剁了剁黑沉沉的长棍,末端悬挂的灯火摇曳,这次力道极重。

“咚——!”

一声令下,树枝上跳动的告密女妖朝着亚伯俯冲下来,他终于看清了它们的脸——无疑是一群丑陋的生物!

它们没有眼睛、没有皮肉,整张脸只剩下尖锐的鸟嘴,以及六只硕大无比的蝙蝠耳朵,像六个长在身上的黑洞。

“快跑!跟上我!”

不用引路人催促,亚伯撒腿狂奔。

“吓!吓吓——吓——!”

告密女妖们紧随其后,高亢的叫声响彻云霄,数以千计的鸟类怪物扑打着粗短的翅膀,汇聚成黑白闪烁的海洋。

浓重的恶意逼近,所幸盘根错节的树木稍稍挡住了告密女妖的势头,让它们不至于瞬间追上亚伯。

饶是如此,早有女妖飞到了亚伯的身上,用尖锐的啄刺破他的皮肤,刁钻地撕扯他的神经,企图把他的灵魂切割成碎片。

亚伯立刻蜷缩在【灰烬斗篷】中,告密女妖只得从他赤露在外的脸和手背下手。

于是亚伯干脆闭上眼睛,脑袋埋进斗篷,一个劲地往前跑。

全身上下传来剧烈的刺痛感,尽管咬不破灰烬斗篷,那些欲求不满、邪恶下贱的告密女妖锥子般的鸟嘴长矛般锋利无比,雨点般打在亚伯皮肤上,他的灵魂泛起一块块凹凸不平的缺口。

这样下去,他迟早被告密女妖大军淹没!

情急之中,亚伯握紧拳头,疯狂地挥舞,【塞西莉亚】在空中胡乱摆动,贵妇半身像受到惊吓,条件反射地举起她的匕首刺向那些告密女妖光秃秃的皮肤。

“嘎嘎嘎!叽叽唧!咔咔咔——!”

告密女妖的叫声又急又尖,羽毛七零八落的声音夹杂其中。

直到亚伯的手臂逐渐酸涩,那些恶意褪去,欺软怕硬的告密女妖们似乎被刺伤了,害怕了,不再攻击他。

脚下的土地愈发坚硬,亚伯从灰烬斗篷探出脑袋。

只见一座苍白的宫殿拔地而起,高耸入云,六根柱子嵌入三角形的门廊,仿佛支撑着灾月当空的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