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门尚在挣扎、抽搐,却也不知能否存活,而两个衙役则是迅速抽刀,似是欲将润玉斩杀,但...仅在翎刀出鞘一瞬,蓬门即是捂着咽喉,沙哑开口道:“放过他...我们走。”
很难想象,一个位高权重的散仙,一位不讲规矩的狗官,在被人打个半死之后,不仅未曾计较,反而还要放过那行凶之人,看上去没有道理,但仔细想想似乎也有着那么些许道理,毕竟...是狗官。
两个衙役抬着蓬门走了,唯留润玉独自瘫坐在黑暗的长街上哭泣了起来,而哭泣的原因却也不知是觉得自己将死而感到恐惧,还是因为出手伤害了他人而感到愧疚。
润玉哭的很是伤心,哭的也很是悲凉,嘹亮的哭声响不彻寒夜,亦是穿不透黑暗,却是能够传递到...那关心他的少年耳中。
霖安,不知于何时到来,却也不曾出声,仅是走到了润玉身旁,亦是站在了润玉身旁。扶起一个人很容易,拥抱一个人很简单,但这即容易又简单的事,霖安却是不曾去做。
虽是站在润玉身旁,但目光却是望向了远方,那柴门所在之处,因为那不知于何处来的鬼祟之人,已是再一次带着干柴前来,且让柴门沐浴在火光之中。
柴门就在火光之中,而火光就在长街的远处,正对霖安与润玉所在。
霖安见到了火光,而润玉则是通过肿胀双眼的缝隙,见到了火光中的柴门。
对于往日的润玉而言,柴门是歪门邪道,但对于今日的他而言,柴门却是“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毕竟此刻的润玉依是觉得自己即将死去,同时也是想起往日遇安所说...
如果是重伤垂危之人想要得到救治,即可走入其中,如此便会均分那生命旺盛之人的生命。
润玉依是哭哭啼啼的,此刻见无人前来帮助自己,便尝试着挣扎起身,虽然在起身之际感受到了剧痛,但他还是凭借着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
纵是起身,也是不曾发现一旁的霖安,肿胀的双眼唯一能够见到的,便是远方火光中的柴门。
摇晃前行、踉跄前行、狼狈前行,但也仅是走出数步,润玉便停下了那本该坚定不移的脚步。而停下脚步的原因,也并非是霖安在旁发声,也并非是遇到了坎坷,仅仅是忽然想起霖安于往日曾说过的...人性光辉。
“润玉应该走向柴门吗?”
“如果润玉走过柴门,便可以活下去,但城里一定也会有人因此而失去一部分生命。”
“似乎不会有人知道,就算是那失去生命的人也未必会知道,因为没有人知道自己会死在什么时候。”
“可不会有人知道,便是润玉去做的理由么?”
“是的,也许是这样的,毕竟润玉想要活下去,也许会背负偷窃者的骂名,但只要能活下去,一切都是值得的。”
“若是能活,没人想死,不是么?”
润玉于黑暗无明的长街之上喃喃自语,仅是用了片刻,便在这寒凉的世间中...说服了自己。
停下的脚步再度迈出,但刚刚迈出的脚步,也是再一次停驻,同时也是再一次...喃喃自语。
“可是润玉的娘亲曾说过,不能靠歪门邪道取得自己想要的结果。”
“霖安也曾说过,只要润玉愿意,便可散发出人性的光辉。”
“但人性的光辉又是什么呢?它能解决润玉的难题,让润玉渡过难关吗?”
“润玉遇到了一件事,一件让润玉感到十分迷茫的事,润玉不知如何去做,润玉觉得...如果有人能来帮助润玉,告知润玉如何去做就好了。”
“也许...没人前来帮助润玉,润玉就要依靠自己。”
立身于黑暗长街之上沉默,且经片刻沉默之后,润玉也不曾想明白自己是否要走过柴门,不过停下片刻的脚步已是再度迈出,而方向...依是远处柴门所在的地方。
这一次润玉不曾驻足,虽然走的很慢很慢,也依是向前走着,亦是笔直的走着,且经片刻之后,终是来到了柴门之前,亦是那遍地的余烬之前。
清风微抚,余烬四散,如若繁花,赴往远方。
润玉的手,贴在了柴门之上,却也未曾将其开启,仅是站在柴门之前,呈现着无动的模样。
霖安始终跟随在旁,起初想着让润玉独自去面对,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成长,但此刻却是发现...润玉依在纠结,纠结着自己应该选择“活下去的希望”还是“人性之中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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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盲目的少年,站在了人生的岔路口上,他并不是没有勇气走向远方,他所欠缺的...仅仅是一块路标,一块...指明方向的路标。
霖安无声上前,且是轻轻抬手,温柔的落在了润玉的肩膀之上。
润玉颤抖,似被这突如其来的轻抚吓了一跳。
于柴门之前侧首,见到的是霖安的满载温柔的面孔,而见到霖安面孔的一瞬,润玉那放在柴门之上的手,也是渐渐放下。
霖安什么都没说,霖安什么都没做,霖安仅是站在润玉身前,润玉...便知道了接下来的路该如何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