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事

中元篇章 萍澜 3443 字 11天前

人生之中似乎没有太多的“若是”,因此也就没有太多的“便好”。润玉坐在月光中想了许久,也不曾想出什么来,能怎么样呢?毕竟三人都付出了代价,既然付出了代价,自己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改变不了的,只能去接受了,也许这就是...万能的命运。

寒夜已深,人已疲倦,但疲倦的人却是不愿睡于寒夜。

不知为何,润玉忽然想要出去走一走,去看一看自己于往日从未见过的夜色。

推开房门,星月有光,照亮些许人间,却也不曾给人间带来几寸温暖,如此看来...这世上并非所有的光亮,都能将人们照亮。

走出家门,映入润玉眼中的并非是天上的星月,而是地上的白银。

是白银,不知于何时出现在润玉家院落中的白银,这些白银平铺在院落中的每一寸土地之上,却也不知是想要点缀院落,还是想要掩盖些什么。

不曾细数,仅是粗略估算,即知这些白银似在三千两上下。

润玉满腔疑惑的站在房门之前,亦于星月之下垂首,对着脚下那白花花的银子瞧着、看着。

从哪来的呢?

为何会到这里来呢?

它们来到这里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润玉不解,却也离开了家门,离开了家门前的小巷,且是独自一人走到了长街之上,倒也不曾展露出愁眉苦脸的模样,仅是迷迷糊糊的前行着,亦于黑暗无明的长街上,感受到了些许的惧怕。

纵是惧怕也没关系,因为每走出一段距离,润玉都会见到往日与娘亲同行之处,见到自己于娘亲欢乐同行的景象,亦能听到自己与娘亲的欢声笑语。

长街依长,万家灯火皆熄,明月依明,繁星无声浅唱,润玉行于长街之上,却也未曾行过片刻,即是发现...长街远处,尚有一处店中灯火...依明。

长街黑暗,唯一处灯火依明,散发着有些耀眼的光亮,而这也是让润玉这个行于黑暗中的少年,找到了前行的方向。

仅是行至酒楼门前,亦是走出了长街的阴暗,站在了门前的灯光之下,润玉即是听闻欢声笑语。

是笑语之声,且是熟悉的笑语之声,甚至是三道...无比熟悉的笑语之声。

润玉上前,却也未曾踏入酒楼,仅是趴在门前,对着大堂中的景象瞧看而去。

熟悉的声音自然是由熟悉的人所发出,而让润玉感到熟悉的,竟然是风高、木萧、秋常三人,而映入润玉眼中的,则是三人那高谈阔论、推杯换盏的...幸福、甜美景象。

哎?

本该为润玉娘亲之死付出代价的三只废物,为何会出现酒楼之中呢?

是时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十年?还是这三人尚未迎来那十年的代价?或者是说...这三人一开始便无需付出那十年的代价?

润玉被酒楼中的一幕惊呆了,因为任他如何去想,都无法想象这本该付出十年代价的三人,为何会高坐于堂,且是开怀畅饮、酒肉富足,甚至是有说有笑。

不对劲!

不大对劲!

润玉觉得很不对劲,但仔细想想...似乎有没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三人本就是大家公子、豪门千斤,过着有酒有肉、有说有笑的日子,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但似乎又有些不大对劲...

不对劲在何处呢...

润玉...说不清、道不明。

除了那格外熟悉的刺耳笑声之外,尚有那歪理邪说的不正之语,正于醉醺醺的三人之口如若江河之水般奔涌而出,也似寒刀锐剑辞口,直入润玉心房之中。

“本事!你们觉得,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什么?!侠义?公理?正气?都是狗屁!重要的是门路!只要走对了门路,这世上无论什么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这叫什么?这就叫做...身披千金裘,鸡犬可化龙!”

“说的没错,失手杀个人算什么?莫说是失手杀人,就算是故意的,又能怎么样呢?别说十载牢狱,就算明天一早前往菜市口,只要门路走得对,今日也可归家去,无问明日谁人死!”

润玉依立门外,瞪着一双大眼睛对着堂中的三人瞧着、看着,目光之中蕴含的不再是迷糊之色,而是不可置信与难以理解。虽然不知三只废物口中所说的“门路”是个什么东西,却可通过三人满脸邪笑的模样看出,这所谓的门路必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也绝非是世人常走的门或路。

小主,

而且让润玉更加难以理解的是...三人为何不曾对往日犯下的过错感到愧疚呢?而且没有愧疚之意也就算了,为何还展露出了颇为光荣的样子呢?难道伤害他人,在他们眼中...是某种殊荣不成?

润玉虽是趴在门前瞧着、看着,但酒桌之上的三人似乎并未发现润玉,因此也就不会因润玉的不解而放下脸上的笑容,更不会因润玉的不解而停止口中的歪理邪说。

“区区一个贱妇,仅仅是丢掉贱命,便让咱们几个受了一日牢狱之灾,当真是可恨的紧!”

“哼!就是,让她这么轻易的死去,当真是便宜她了,若此刻还活着,咱们定要让这贱妇好看!”

“还有她家那个傻儿子,也是该死的紧,既然生而蠢贱,不老老实实的缩在家中,愣是出门来做工,真是笑死人了。”

“区区一个贱妇”“仅仅是丢掉性命”“可恨的紧”“让这贱妇好看”“傻儿子”“该死的紧”“生而蠢贱”“笑死人了”虽然声声不怀好意,字字似若寒刀,但躲在酒楼之外、大门之后的润玉,却是完全不懂三人在说些什么。仅是莫名的想着...若是按照三人所说,那么倒真是他的不对了,可仔细想想...自己似乎并未做错什么,只不过是想用辛劳换取补贴家用的酬劳而已...

而且最让润玉难以理解的是...贱命?什么是贱命?难道自己娘亲的生命,应该用去贵贱衡量么?还是说...人除了家境、出身之外,就连性命...都有了贵贱之分?

正当润玉满腔疑惑、满目不解之际,酒楼之中却是再度传来了似若寒刀般的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