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又为何至此?你...要与我为敌?”夏璃看着身前的霖安迷茫而问。
问题很是尴尬,因为于客观角度来说,霖安本就没有与夏璃为敌的必要,毕竟两人之间并无深仇大恨。而尴尬的问题也是让霖安小脸一红,且是腼腆而言:“我叫霖安,至此仅是为了阻止你,从而保全城中百姓。”
“阻止我?保全百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而这...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夏璃依是迷茫而问,似是无法理解眼前陌生少年所说之言,而这...也是实际上霖安与夏璃的第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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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尴尬的问题,因为于客观角度来说,碧霄城百姓无论是生也好、死也好,是苦也好、是甜也好,与霖安这个穷苦少年都没有任何关系。毕竟城里的百姓好了,霖安不会得到任何直观或间接的利益,城里的百姓过的不好,霖安也不会损失、失去任何东西。
“没有关系,我...好像是在多管闲事,可闲事若是不管,我...便会寝食难安。也许旁人在此未必能够理解,若是你...一定能够理解,毕竟你有没有双腿,与夏寒也没有任何关系,不是么?”霖安泪目,却也依旧直视夏璃,虽有揭人伤疤的嫌疑,但也是委婉的诉说...如果世上没有多管闲事之人,如果人人皆是冷漠,那么遇到困难之人又当如何呢?
不曾表达的太过于直白,毕竟无论是蠢笨的霖安,还是爱管闲事的霖安,都不曾将自己想的太过高尚,也不想将自己说的太过高尚,毕竟若是想的多了、说的多了,自然便会成为那副高尚的模样。那不是霖安想要看到的,那样的人也不是霖安想要成为的人,不过此刻...却也委婉的道出了愿意伸出援手之意。
“呵呵...这世道可真不公平,在我与哥哥经历苦难之时,没人对我等伸出援手,等我们死在苦难之中后,那帮人渡过难关、战胜苦难的人,便是出现了。”夏璃不曾因霖安揭伤而动怒,仅是用着自嘲的话语,对霖安做出了莫大的讽刺。
“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
“如果...我能来的早一些,如果我能与你们早些相遇,事态未必会发展至如今这幅模样。”
“呵呵,你可真是可笑。你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你并未搞清楚问题的根源所在,不过我却不怪你,因为这是你我初次相遇。不过我还是请你想上一想,就算你能与我们早些相遇又能如何呢?我的哥哥便无需早出晚归的做工?我的哥哥便不会沦为世家与庙堂博弈的棋子?还是说你能说服这可笑的朱家,不再对城里百姓做出欺凌之举,或者说...你能让我生出双腿?还是说...你能让街上的每一个人,都不在嘲笑我们兄妹?”
霖安沉默,似在遐想,遐想...夏寒与夏璃的过往中若是多了他,他又能为这对兄妹做些什么?虽是遐想万般,但纵经万般遐想,霖安也想不出任何帮助这对兄妹的方法。
“没有意义的...此间诸事,皆由人起,却又不由人定。也许让事态发展至今的,并非是你我,而是这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世界,以及我那可笑至极的人生。”
“如果...”霖安似乎想要继续说些什么,但话未辞口,即是被夏璃打断。
“没有如果!你要知道,你见到的我,不仅仅是这一瞬间的我,而是十八载岁月累积沉淀至今的我。是十八载岁月的经历,是十八载岁月的历程,是十八载岁月的洗礼,是十八载岁月的成长,且经每一分、每一秒的沉淀,方才塑造出了此时此刻的我,你要知道...坏就是坏,好坏不由过往经历而定,仅由所作所为而论!有些人,有些事,没得洗的...”
“也许我是肮脏的,也是不堪入目的,更是卑贱龌龊的,甚至是人们口中万般憎恨的邪魔外道,也是那十恶不赦的狡诈恶徒。但那些似乎都并不重要,也许正义如你也该想一想,让一个目不识丁且是不具一技之长,甚至是在兄长死后无依无靠的女子,如何呢?呵呵...这世间有太多太多的美好理想,也有太多太多的美好话语,但无论是什么都好,只要是美好的,注定不会降临在城市边缘的寒巷之中,也不会被住在那里的人们所拥有。”
“寒窑无理想,穷苦无远方,其实有没有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是什么人没有腿,而那没有腿的人,又身处于何方。”
夏璃说了很多,而霖安也是耐心的听着,远处的衙役们也是聚集而来,且与朱家修士站在了一起,聚集在高台之下的广场之上,无一不在翘首,对着夏璃瞧着、看着,也似霖安这般,于沉默中听着。
“隔壁的藕丝...织成了布。”霖安低着头,小小声的说着。
“什么?”夏璃微微侧首,万般不解的问着。
“就在你...就在咱们家的隔壁,有着一位姑娘...”霖安红着脸傻笑,且将隔壁春水的事迹讲给了夏璃听,且说讲述过后更是开口道:“你之所以不知道,是因为你从未在意过。也许你不是春水,也注定做不到春水那般,毕竟如你所说那般,十八载岁月的沉淀,注定不会让你成为另一个春水,不过...无论是美好还是理想,都不会主动找上人们,因为它们...素来是被主动的人们所找到。”
“噗...呵呵...哈哈...”夏璃听闻不曾辩驳些什么,仅是掩口、捧腹而笑,却也非是不信霖安所说,也非是嘲笑霖安的天真,而是嘲笑起了自己,嘲笑起了自己的命运,且在一番嘲笑过后更是开口道:“也许你是对的,而我...大抵是疯了。我不知道我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也不知自己于何时变成了这副模样,不过我却是想起了那一天...哥哥掉了一文钱。铜板落地滚动,且是滚过了半条熙攘的街路,我趴在哥哥的背上瞧着长街,而哥哥则是弯腰垂首的追赶了半条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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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条街路么...”霖安微笑,笑的不是那般美好,笑的更是略显苦涩。也许对于常人而言,半条街路...不过是四个字而已,于口中道出,也不过是寥寥音节。但只有真正走过这“半条街路”的人才会知道,这条路有多么的长、多么的累、多么的苦,更何况还要在熙攘之中...弯腰垂首。
“贫寒如你,自然也就会知道,于熙攘之中弯腰垂首会面对些什么。是嘲笑,是讥讽,是鄙夷,是肆无忌惮的蔑视,而在种种恶意之下,弯腰垂首的那一个,自然也就成为了最为荒唐,最为可笑的那一个。但仔细想想,哥哥也只不过是想要...将掉在地上的、本是属于自己的那一文钱铜板捡起来而已。钱,并不好笑,捡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也并不可笑,追赶半条街路也并不值得人们去笑,但他们却依旧在笑,你觉得...他们在笑些什么呢?”夏璃轻蔑而言,言辞之中更是充满了讽刺之感,似是在用轻蔑的态度,讽刺着整个世界。
“钱...只有一文,为了一文钱弯腰垂首追赶半街的模样,才是他们的笑料。”霖安垂首,纵是不愿承认,却也想不出丝毫反驳的话语。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笑的,但我却发现大家都在笑,而且不仅是笑,更是笑的开心,笑的灿烂,也许我正是不想再被人嘲笑,才会变成了...如今的这幅模样。不过还请你告诉我,我...真的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邪魔外道么?还是那些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之人,将我变成了如今的这幅模样?”夏璃反问,态度依是轻蔑,似乎并不在意霖安的回答,似乎在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霖安依旧在笑,但是他笑的却并不开心,也并不灿烂,不知为何会笑,也许...仅是用这份虚假的微笑,掩饰着心中的酸痛,毕竟...长街,他也是走过的,一文钱掉在地上,他...也是追赶过的。而且稚年的霖安无论如何去想,也想不明白...生活本就苦涩,却也不知这份苦涩,怎就成为了他人眼中的笑料。
“其实我也不是很懂,而且到了今日,我也无法理解人们的这种行为。”
“其实我也不懂,不过不懂也没有关系。往日的我不曾找到问题的答案,不过却是发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而这所谓的方法,便是成为他们无法嘲笑的人。例如说,这碧霄城里的百姓,也许会去嘲笑那些扛着麻袋养家糊口的,却绝不会来嘲笑这身居隐仙湖内的。就像人们时常会嘲笑蚂蚁的弱小,却是绝对不会嘲笑巨龙的强大,也许你该去往庙堂中听上一听,有的仅仅是拼了命的、发了疯的、甚至是足以称之为扭曲的赞美与夸耀,哪里还会有丝毫嘲笑的声响?”夏璃笑言,于微笑中诉说着根本就无法做出任何辩驳的事实。
“辛苦了...”霖安垂首,且是沉默许久,经许久之后方才说出了这看似简单却又满载辛酸与无可奈何的词汇。而且听上去也是蠢笨的紧,毕竟夏璃是他的敌人,而他反倒关心起敌人来了,而无比蠢笨的霖安更是天真的想着...夏璃,真的是他的敌人么?
“为何这么说?”夏璃不解反问。
“因为...我发现了一件怪异的事,似乎不是你在此间散播了苦难,而是此间苦难...造就了你。”霖安依是垂首,言辞也依是轻柔,听不出丝毫高高在上的意味,也没有丝毫指责怪罪的意思。
“也许你是对的,但站在我的角度来说,我却更偏向于...是我改变了环境。因为只要这样说,我便是强大的,而不是被环境塑造出的卑劣产物。”夏璃环顾四周,看着本是富丽堂皇、威严庄重却是化作废墟万千、坑堑无数的殿宇,且在环顾过后便将目光再一次放在了霖安的身上。不似恶毒之人,不似卑劣之辈,不似邪魔外道,仅似花桃之年的少女、姑娘般,俏皮开口道:“告诉你个秘密好了,其实我也曾拥有过理想。”
“那是...怎样的理想?”霖安终是翘首,用着水色弥漫的双眼,看向了近在咫尺的夏璃。
“这份理想叫做...给予他人而不求回报的无上荣光。”夏璃微笑,笑若春风,笑若花桃,美艳动人,姿仪无双。
本是悲伤的双眼,因夏璃一言即是化作了不可置信的模样。不是觉得夏璃在说笑,也不是认为夏璃之言没有道理,而是忽然想到之前,那驶向城内八方的马车中,所装的钱银真的加持了夏璃的灵力特性么?
是利用灵力特性掌控城内所有的百姓?
是将马车中的钱银洒落在街,从而让所有百姓都体会弯腰垂首,于街上捡钱的感受?
还是说...让所有人都不必再为那一文钱而追赶半条长街?
霖安震惊,且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而夏璃也是让面上的俏皮神色化作了凛冬风雪,且似不具灵魂的行尸走肉般,于霖安身侧走过,顺着破败不堪的阶梯而下,对着不远处的蓬门缓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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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擦肩而过,却是有声回响,那是抛弃了一切情感之后的声音,也是放弃了一切期待与盼望的声响。
“我大抵是死了,但我却是不知我死在了何时。”
“也许是...爹娘因我残疾,将我丢弃于山林之时。”
“也许是...兄长不愿放弃,进山将我于狼口救下之时。”
“也许是...兄长与爹娘因我闹翻,并带着我离开家门之时。”
“也许是...兄长背着我在山林之中忍受腹中饥饿、承受落雨寒凉之时。”
“也许是...兄长与我行过万里山河,唯见苦涩而不见山河美景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