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面色淡然依旧,本想询问霖安此举何意,却是发现...霖安已是弃剑转身,对着村头...走去。
霖安走的很慢。
但步伐却是格外坚定,身姿亦是格外笔直,无踌躇之意,无踉跄之感,更无迷茫笼罩于心头。
未曾走出许远,即于缓慢前行化作了大步流星的模样,虽然不知前路是何模样,也不知自己能否走出这片虚假,但他却很是清楚,自己应该向何处前行。
未曾走出许远,大步流星便化作了疾走如风的模样,虽明知村前山林阴暗,但此刻对他而言,却是有着十足的信心冲破林间的阴暗与死寂,而所谓的信心,则是来源于勇气。
看着霖安那尚稚的背影,雀痕女子仅是捡起掉落在地的长剑,而并未对其发起追赶。她仅是瞧着、亦是看着,而小路之上所有陌生的村民也皆是如此,不仅未曾加以阻拦,甚至更是...纷纷退让,让霖安便于前行。
于山村中疾走而出,走过那从未收割过的稻田,亦是走过那从未涉足过的湖畔,至终却也依是于山林边缘驻足。
非是畏惧,而是得见肖雪,竟是立身于山林边缘,且似往日那般端庄,不过不同于往日的,,,是她手握长剑的模样,以及那如墨覆霜的洁白长发。
似墨长发、远山双眉、如丛双睫,皆是化作了洁白,且是散发荧光的模样,尚有手中四尺长剑,亦似长发、眉睫般,呈现着似雪之寒,似雪之白,似雪无瑕的模样。
霖安于肖雪身前驻足,且是翘首看向不同往日的肖雪,轻声呼唤道:“娘亲。”
“人生的路,要靠你自己去走,至于是否要归来,全凭你自己的意愿。娘亲不曾给予你太多,也许能够给予你的...仅仅是一份选择。”肖雪淡然而言,亦是莫名而言,但声音之中却比往日多出了些许的温暖。
年仅十岁的霖安不是很懂母亲的话,但心中的直觉却是在告知他,若自己真的离开这片虚假之地,那么他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归来,也会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再见娘亲。
“若是离去,何时可归?”霖安有问,依是迷茫而问。
“待你找到属于自己的颜色,自可归来。”肖雪有答,依是莫名之答。
“难么?”霖安再问。
“难。”肖雪依答。
“那我不走了。”虽然肖雪不曾直言,但霖安却是知道,自己若是离去,便难以归来了。虽然很想看一看真实的世界,但...毕竟是十岁的少年,不愿离家太远,或者说是...不愿离开娘亲太久。
“为何不走?”肖雪淡然相问,显然无法理解霖安忽然退缩的原因。
“因为我不想离开娘亲。”霖安未哭,却是悲声而言。
“娘亲...会一直看着你。”肖雪淡然而言,虽然声音依似往日之淡,却是于霖安生平中第一次以“娘亲”自称。
“可是...可是...”霖安很想再说些什么,但直觉却在告知他,此刻局势已如离弦之矢,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而身后已于村中走出的雀痕女子,也断然不会给他后悔或选择的机会。
有些事,一旦做出了决定,便再也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霖安虽是犹豫,肖雪却是上前,于怀中取出了铜环一个,且是温柔的戴在了霖安左手手腕之上。
铜环有纹,鹰击长空,破云迎日,有铜锈些许,亦有三根洁白荧光发丝缠绕其上,整体不具精致之感,却有十足的古朴之意。
小主,
待铜环佩腕,肖雪更是开口:“希望娘亲这三根长发,能够伴我稚子走向远方。”
“娘亲...!”
十岁的少年扑入娘亲怀中瞬起哭声,而娘亲亦是将那十岁的稚子温柔的抱在了怀中。
仅是刚刚拥子入怀,肖雪即见数十柄长剑瞬跨百丈,似若明光闪烁接连而至。长剑雪色,其速似可一息横跨百万里,不仅具备明光之速,更是携带着开天辟地之威仪。
长剑临近,尚未加身,即有独臂的明光女子顺着肖雪的背后分离而出。
身如无瑕玉石精雕细琢而成,周身上下唯有洁白而不见异色丝毫,纵是背对阳光亦是不见丝毫阴影浮现,或者说...明光本就于她周身散发,且是...远胜烈阳之纯。
剑光似水,辞剑而出,如若截天堤坝瞬起,不仅将数十柄长剑尽数拦下,更是将霖安生活了十载的山村所遮挡。
待霖安发现异常,已是身处于耀眼的明光之下,而本是抱着他的母亲,似是失去了意识,而眼前所见...则是明光女子那极其陌生,却又...似曾相识的,独臂身姿。
“婵,这才是娘亲的名字。”
“霖,是娘亲希望你能够拥有的名字。”
自称娘亲,自称为婵的女子不曾转身,仅是背对霖安,手持长剑,傲立于如幕如堤且是分隔一方天地的明光之下。
“娘亲?可这...”霖安尚未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仅是看着晕倒在自己怀中的肖雪不解而言。
“若是再有归来日,你自会知晓一切。”名为婵的独臂女子依是背对霖安,且待话音落下即是再度开口道:“娘亲想看,想看自己的孩子能够冲破前路,去往远方。”
“请娘亲看好。”霖安心中依存犹豫,却也不曾想让自己的母亲失望,仅待话音一落即是转身。不再缓行,不再疾走,而是迈开了双腿,于人生之中第一次奔跑,亦是于人生之中第一次放肆、大胆的奔跑。
啪啪啪...!
仅待霖安远去,亦是冲入山林一瞬,即见数十柄明光长剑瞬破如幕如堤的明光高墙,且携开天辟地之威落于婵的身侧。
长剑落地即炸,明光如潮宣泄,不仅使苍穹失色,更使万物披上雪霞,而婵那独臂的身影,亦是瞬间被明光淹没,唯留声音...“答应娘亲,莫要倒在人间的寒凉之中。”
霖安奔跑的速度虽是不快,却可清晰感受清风拂面而过,亦于耳畔留以独特的呼啸之声。身后明光尚未消散,即是冲入山林深处,踏草而行,避木而过,踏破死寂,亦使黑暗退散。
于明光之下直奔远方,不曾回首,不曾驻足,不曾犹豫,不曾迷茫,似是凭借着自己的勇气,奔着从未到达过的远方猛冲而去。
似是适应了脚下的道路,似是适应了奔跑,霖安的速度已是越来越快,而拂面的清风亦是化作疾风,强拂于他的周身上下。疾风虽劲,却也不曾使其减速,反而是在霖安体内吹出一道道残影,且伴疾风消散于身后...
虽皆是霖安的残影,但若是仔细看去,即可得见残影模样不同、姿态不一。有愁眉、有哭泣、有悲伤、有迷茫、有惧怕、有胆怯、有恐慌、有呆滞,虽是万般皆不同,却也皆是霖安于十载岁月中所展现出的...消极模样。
随着疾驰,随着残影消散,霖安面上的神色却是越发坚毅,似是摆脱了往日那懦弱的自己,且于此刻找到了前进的方向,更是找到了奔向远方,永不驻足的理由。
双腿如弓紧绷,身躯如箭离弦,疾驰于林间,不知其威,却知其势。其势似可破竹,亦可碎石,可崩山,可裂地,可荡海,可破云,如若雏鹰,于生平初次迎空,欲破苍穹。
但...疾驰的脚步,终因前方的阻碍而停驻。
是墙,是墙壁,是无比高耸的墙壁,亦是描绘着“远方”山林,以及“无垠”苍穹的墙壁。
高墙如碗倒扣,看上去就像是画卷一般,其上不仅绘画着虚假的山林,更是绘画着流云、烈阳的苍穹。
是虚假的,也一直是虚假的。
霖安不知为何墙上所画能够到达以假乱真的程度,但心中的直觉却是在告知着他...只要冲破眼前的高墙,即是冲破了这虚假的世界。
抬手轻抚,高墙坚硬且寒凉,不禁让人通体生寒。但是...又能如何呢?心中的迷茫、怯懦、畏惧、踌躇,早已化作虚影,随风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