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霖安垂首,灰溜溜的上前两步且对肖雪虚声而言,因为他很是清楚,自己的母亲素来不喜自己这毛躁的模样。
“如何?是否有了攀山而上的勇气?”肖雪有问,却也仅是淡然相问,似乎并未在意霖安那毛躁的模样。
霖安垂首,且依是虚声而言:“也许我所欠缺的并非是勇气,而是能力。”
肖雪端立,且依是淡然而言:“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能力,也许有着长短之别、强弱之分,却也皆是独一无二的能力。”
霖安依是无法理解肖雪所说,而肖雪倒也不曾为他解惑,仅是转过身去走到床铺之旁,于挥手之间即使床铺四脚皆折一寸有余。待高矮适中的床铺明显矮了一截后,却也不曾理会一脸不解、满脸茫然的霖安,仅是侧首对着窗外那空无一人的小路再度开口道:“今年你又长高了不少,将这床铺折去些许,以免耽误你的生长。”
霖安不解,倒也不曾询问,仅是觉得母亲的举动很是怪异,而且言辞亦是怪异异常。既然长高,理应将床铺加长才对,又何必在高矮之上做出改变?而且这“生长”二字多是用于植物、草木之上,形容人长大应用“成长”“长高”才对。
也许是用词不当,但霖安却是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母亲似乎是刻意用“生长”一词代替了“成长”“长高”。
霖安不知母亲何意,却也知晓其言必有用意,因此便上前两步来到床边,不过尚未来得及去看那已矮一截的床铺,即是再一次感受到无数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从往日从未出现过的目光先后两次加身来看,这...似乎有些怪异。不过霖安倒也未动声色,仅似未曾感受到目光般垂首摸了摸矮了一截的床铺,并转过身对着肖雪欢喜而言:“谢谢娘亲。”
霖安满面欢喜,肖雪却是如常,不仅无喜无悲,仅是垂首看了看霖安,随后便转身离去,唯留一言响于霖安耳畔。
“真相...往往由人们自己去寻找。”
肖雪离去了,而今日的黄昏来的也是格外之早。窗外蔚蓝的苍穹仅在眨眼间便化作了血色,而圆润的夕阳也是渐至穹顶,而这无疑是在提醒着霖安...该睡觉了。但相比于睡觉,霖安却是有着更加重要的事要去做,便是...将肖雪折下的四个床铺之脚整齐的叠在一起,并妥善的放在了角落之中。
其实...霖安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仅是觉得曾被他使用过许久的床脚很是重要。自己不应该见其没有了价值,便将其无情的丢弃掉,也许这种举动看似很蠢,但...霖安却是发自本能的觉得...它们很宝贵,来日应该还有着其它的用处。
哪怕...四个床脚,本就是寻常木制,没有任何是“宝贝”的可能。
妥善置放完四个床脚,霖安便于矮了一截的床铺上睡下。倒是嘟嘟,似是无法理解霖安的这种行为举动,仅在霖安于床铺上躺下之后,便滴溜溜的滚到了角落之中。虽是无眼无眸,却也似是对着那四个床脚瞧着、看着,且经片刻瞧看后,便瞬间冲上前去,将本是叠至整齐、摞在一起的四个床脚,撞的散乱。
似乎是...发自内心的无法接受霖安的举动与行为。
清晨,青苍复明。
霖安于蔚蓝之下睁开了双眼,虽同往日那般侧首看向窗外,却也未似往日那般得见妘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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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认为床铺低矮,致使自己未曾得见,霖安便坐起身来并趴在窗边向外瞧看而去,不过仅是看了一眼,便惊惧的收回了目光,也正是因为这一眼,使他刚刚探出窗外的脑袋,瞬间缩回了房间之中。
不曾得见妘姬,却是见到了许多从未见到过的陌生身影正于村中的小路之上...两两结伴而行。
本是空无一人的世界,却是忽然多出了许多身影,这不免让霖安感到了不适,亦因不适而感到了惊慌。
趴在床铺之上,思考着这些陌生人从何而来,又因而何来,同时也在思考,今日妘姬为何不曾到来。
山村依旧是山村,但相比于往日,却是有了明显的变化,而这明显的变化又让霖安一时间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去接受。
经片刻之后,霖安终是认清了现实,且是于床铺之上再度起身,亦是再度对着窗外的小路瞧看而去。而通过瞧看他也是发现,村中两侧房屋如旧,路上陌生行人依旧,就连他们那笑盈盈的模样,也是依旧。
没有人开口说话,皆是于微笑中结伴而行,而霖安于窗边瞧看了片刻方才发现了些许的怪异之处。
行人模样不同,却皆是男女成双,并漫无目的的行于村中小路之上。霖安看着他们于小路之上反复行走的模样,不禁感到了强烈的熟悉之感,觉得这两两结伴的行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玩耍?
霖安恍悟,忽然想起往日自己与妘姬,便是这般漫无目的的走在村中的小路之上。虽是无趣的紧,但在这空无一人、无物玩耍的山村之中,这便是他们玩耍的方式。
这些陌生之人也在玩耍?还是说...他们仅是在学着自己与妘姬的模样在玩耍?
不敢出门,但为了弄清事实的真相,霖安还是鼓起了勇气,走出了家门。不过也仅是离开家门,尚未走出自家院落,也是尚未来得及对路上的行人仔细瞧看,即见一陌生女子于妘姬家中走出,并径直走到了自家院落之中,亦是站在了他的身前。
女子相貌寻常,年岁似在桃李,马尾垂腰且有青丝遮额,尚有明显雀痕浮现于双颊之上。此刻立身于霖安身前,却也仅是微笑而不曾言语,而这也是不禁让霖安心中生怯,更是使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同时亦因本能而开口作问:“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与你一起。”陌生的女子微笑而言,但也仅是空有笑容,而难在笑容之中得见丝毫、寸缕的笑意。
“为什么要与我一起?”霖安不能理解女子所说,便于惊惧之中茫然相问。
茫然的不单单是霖安,女子亦是茫然,似是不知霖安为何会有此一问,因此便不知如何作答,仅是于沉默之中紧盯霖安片刻,随后方才开口道:“理应如此。”
霖安不知女子为何如此作答,亦是不知女子所言何意,却也因心中惊惧而不敢追根问源,仅是看着妘姬家的房屋颤声相问:“妘姬去了何处?”
女子沉默,似在思考是否要回答霖安所问,经片刻后方才开口道:“她说了不该说的话,因此便被替换。”
霖安垂首,不再相问,仅是在想...这所谓的“替换”对妘姬而言意味着什么。倒也未曾多想,也不敢多想,因为霖安已是再一次感受到那无数的目光,已似锋刀般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环顾四周,霖安发现小路之上那成双成对的行人竟皆是驻足,且是对着他瞧着、看着,似乎很想知道他在听闻“替换”二字之后会有何态度,又有怎样的反应。
霖安很想问一问女子口中的“替换”何意,但也不敢相问,同时心中的直觉也是在告知着他,纵是自己相问,也不会得到一个真实的答案。因此便仅能垂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惧,亦是强行忍住眼中的泪水,并对着女子强颜欢笑道:“真希望她能被替换回来。”
“为什么?仅是玩伴而已,难道我与她有什么不同么?”女子不解,似是无法理解霖安所说,也似在出言试探。
“没有为什么,她不单单是我的玩伴,而且...你与她似乎并无相同之处。”霖安微笑,却也不敢将心中的话语说的太过于直白,因此便用上了一种委婉的表达方式,表达着...女子不及妘姬。
“既然不是玩伴,又是什么呢?”女子有问。
“是...亲人。”霖安有答。
其实霖安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何要这般作答,仅是觉得...妘姬就是妘姬,是他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但至于“手足”“亲人”之说从何而来,其实霖安自己也是毫无头绪,仅似出于本能的...顺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