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忙停下脚步,掏出八卦盘,只见其上的指针一直转圈,但最终指向了西北方向。
方宁心中一动,跟着指针的方向去。
可走了十几步后,她身后蓦地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她警惕的转身望去,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宫女,手持灯笼,缓缓走来。
“姑娘,夜深露重,此处偏僻,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吧。”老宫女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沧桑。
方宁微微一笑,点头致谢:“多谢婆婆提醒,只是贫道还有些修行功课未完成,想在此处静思片刻。”
老宫女的目光在方宁身上自上至下的打量一番,便转身离去,同那灯笼的微光一起在夜色中渐行渐远。
方宁望着老宫女离去的背影,微微蹙眉,心中的疑虑愈发浓重。
她自问是不是光色昏暗导致看错了,那老宫女的眼睛刚才似乎成是竖瞳?
关于竖瞳,她曾在医书上看过。正常人的眼睛出现竖瞳,相对罕见,多与某病理有关。竖瞳会影响人对光线和距离的感知。由于瞳孔形状的改变,进入眼睛的光线量和方向发生变化,从而影响视觉的清晰度和敏锐度。
还有一种,当人的情绪发生剧烈波动,如极度兴奋或恐惧时,瞳孔的调节可能会受到影响,导致竖瞳的出现,但这种情况很少,且容易伴随疼痛与不适。
正常的竖瞳,反而多出现于动物身上。
例如,昼夜活动的伏击捕食者通常有竖瞳,这有助于它们在黑暗中捕捉猎物和避免被捕食。相比之下,横瞳则多见于被捕食者或昼行的动物。
在玄学中,竖瞳常被用来表现神秘、威严或超自然的力量,如神鬼上身。
方宁反复回忆刚才所见,越发觉得自己没看错,就是竖瞳,迎风而立间不禁毛骨悚然。
这宫中的每一个人,似乎都藏着的秘密,那是一种无需言语,自内而散发出的气质,阴沉、内敛、压抑,让人望而却步。
从庭院外回来,已是三更天,方宁洗漱一番就寝。
她这觉睡得并不踏实,不知道是认床,还是头一次来皇宫,觉得这幽谧深宫阴诡之气太重,总之,上半夜被鬼压了床,下半夜又听到一声凄厉叫声划破深宫皇庭的死寂,很是让她心神不安。
她倏地起身,只用了刹那功夫,便分辨出那惨叫是真实,而非梦境。
“怎么了,怎么了。”方宁寝殿外有宫女来回跑动,举着几盏灯,将黑沉沉的夜照得明亮几分。
忽然,又是一声尖叫传来,这一次更加凄厉真切。
方宁急急打开房门,只见她房门所在的庭院井口,半挂着一副破烂女尸。
她一半身子在井外,一半卧倒在井口内,上身的内脏全部被掏空了,几根断裂的肠子还粘连着血块一点点铺成一条血路,指向东南侧的皇后寝宫。
“呕。”由于死相太过恐怖,与方宁一同宿在侧殿的两位婢子又怕又腿软,忍不住战战兢兢的抱在一起吐了。
方宁拧眉,拉着她们走得远了些,提醒道:“你们别污染到尸体了,找两个能抗事的太监,先把那婢子安置好。”
那两个宫婢逃命似离开,只剩方宁一人在冷风中凌乱。
......
真的服了。
她是和睡神有什么仇怨吗?一到晚上就不让她睡觉啊。
她盯着那具残破的尸体,想着这里是皇宫内庭,若叫沈昱进来验尸,恐怕会惹来朝野内外的非议,为避免横生枝节,只能亲自上阵了。
于是,她马上让刚才那两个宫女准备验尸的器具。
宫女办事速度很快,片刻便同几个小太监,腾挪出一间空屋,供方宁验尸。
方宁命人打了四桶井水,将那宫女身上的脏污血块一一冲刷,再归拢好皮肉与内脏,仔细与身体拼合后,才看清尸体皮肤表面有数十道巴掌大的抓痕,像是动物的伪爪,最深的那一道,直接从胸膛贯穿到皮肚,约莫那些肠子也是这一下牵扯出来的。
皇后得知自己偏殿死了婢子,立刻命手下最机灵的宫女前来相帮。
那小宫女见方宁原地愣神,提醒道:“道长,这伤痕一看就是动物抓死的。深宫之中,是很难从外面跑进来动物的。或许是宫内养的动物所致。是不是不用再验,直接去宫中饲养珍禽异兽的御锦园瞧瞧?”
方宁回忆起以往与沈昱验尸时,他总是一副义正辞约的神情,与她道:“死者从不说假话,而验尸者要做的是替他们说出他们想说的话,万不可被旁人的提议轻易改变这一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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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呢。你看,尸体是大睁着的竖瞳。以往几次死去的宫女太监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情况?”方宁摇摇头,仔细观察尸体充血的双眼。
宫女点头道:“听说是的。此前大理寺来的仵作也提及过这一奇怪之处,但后来又说是死前过于惊恐所致,便不了了之了。”
方宁思忖片刻,不以为然道:“未必吧。各种各样死法的人我见得多了,从未见过竖瞳。何况还是扎堆的竖瞳。太巧了吧。皇宫如此神奇吗?”
宫女凑近方宁小声道:“奴婢也觉得不对劲。皇后娘娘不许底下人乱传,但我们都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是真的妖怪的妖。”
“......虽说兽老成精的传言自古就有,但也不必太过乱离怪神。”方宁忽然想起此前遇到的那个老婆婆,心里莫名的咯噔一下,一股虚浮之气陡然而生。
她赶忙深呼口气,对那女尸敬畏道:“你身上的伤实在太多,我无法分辨哪个才是致命伤口,只能剔骨验尸。我没有师兄操刀纯熟高妙,但也不差,反正彼此都不容易。验完后,我尽量给你复原。若有什么下手重的地方,哪儿块肉给你整的更碎了,你多担待,也希望你能指引我替你报仇雪恨。”
语罢,她左手一把细长小刀,右手提了把镊子,左右开弓,从头颅顶心、顖门骨、鼻梁骨再到两肩、两肊骨,胸前龟子骨等,由上至下,一一剔出皮肉。
方宁一边埋头苦干,一边对一旁的人道:“去拿一团棉球来,同时把热水蒸上。”
小宫女虽不知其详,但手脚分外麻利,等方宁把所有骨头剔出来的同时,东西也都规整地放在了方宁眼前。
“谢了。”方宁拿着棉球,一点点擦起女尸的骨头,“接下来,我边说你边记,不可有分毫缺失。”
小宫女点头如捣蒜,一手一笔分外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