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母亲最后对他说过的话了。
白冷向来是很听话的——尽管那时,他还不叫白冷。冷姓的小孩点了点头,安静地蜷缩在小小的木头房子里。他听到金属刮过门的声音,是父亲用铁丝将门从外面拧紧。他不知道为什么,只好挪到窗户边。储物室的窗户被木板横七竖八地钉死了,徒留几道缝隙。他往外看。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到父母跑到了前院去。
他家很大,大到后院的他听不到前院的动静。但不久,外面就变得嘈杂了。很多陌生的面孔来到这边。他没有出声,但还是有人注意到这异常的“门锁”。铁丝大概被弄得很乱,他们掰不开。可又有人拿来斧头,狠狠劈在门上。一下,两下。
他应该是想哭的……但是没有。他只是披着一张肮脏的防水布,将自己紧紧裹住。
终于,恶徒破门而入。手电打进来,扫过落满灰尘的杂物。顺着脚印,他们很轻易就看到老鼠似的小男孩躲在角落。这时候,他们都笑了,笑得很刺耳。
不要让任何人抓到你。
不知怎么,母亲的话在耳边响起。他突然有一股莫名的勇气,将身上的防水布猛地甩向打头的几人。连着手电与斧头,他们都被罩住,互相拉扯起来。场面乱作一团,他踩着几人冲出去,快得让门外的人没反应过来。
有人一声令下,他们七手八脚地追了上来。虽然比不过那群成年人的速度,但对于自己家的庭院,他还是熟悉的。制造各种杂物阻碍他们的步伐,为自己争取时间。后门被堵住,他就逃往前门。那些人愣是被惹火了,远远在他身后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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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着天足够黑,场面足够混乱,他硬是躲过了几枚子弹。最危险的一次,火花在脚边炸开,他吓得绊倒在地。
恶徒们走上前来,他无助地喊起爹娘来。
现在回想起来……也许,即便是那时候的孩子,也能意识到,其实他们已经不在了。
有持双刀的人从天而降。
一阵刀风呈十字扩散,恶徒们站不稳了。处于刀气路径上的人纷纷倒了下去,附近的人则左摇右晃。他记得那个漆黑的、宽阔的背影。持械者们在短暂的愣神后蜂拥而上。他的刀那么锋利,所及之处在黑夜里绽放鲜红。即便是刀背、刀柄,也是那般快准狠的。似是所有即将与他发生接触的人,都会在下一刻倒地不起。
那时的曜州,对枪械的管制并不严格。但再怎么说,子弹与枪械也算奢侈品了。不是对手的恶徒们决意清空弹夹。上膛声传来的那一刻,他忽然撩起宽阔的衣摆,一转身将小小的孩子挡在身下——就像一只展翅护雏的大鸟。
虽然光线很微弱,但不难看出,大衣的内侧是干净的雪白。他躲在布料下,听着子弹打在织物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离奇的是,没有一枚子弹穿透这单薄的衣料。它那么柔软的同时又像盾牌一样坚固。这对那时的孩子来说,多像是一场离奇的幻象。
那个男人留着檀色的头发,小小一撮儿从肩边垂下。他戴着一对有纯黑的、宽大镜片的眼镜。阴影下,小男孩看不清他的表情。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硝烟,四周安静下来。这时,男人才缓缓直起身。
已经没有任何人敢轻举妄动了。谁都知道,不可能有人在这样的枪林弹雨中生还。
除非他不是通俗意义上的“人”。
“终于肯听我说话了?”
他掏出一根烟架在嘴上。没有火柴,也没有火机,但烟头却亮起红红的点儿来。
“让你们管事的人出来。”
被吓坏的小孩躲在他的身后,并没有看到走上前来的人的面孔。他只知道,当这个男人摘下眼镜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