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底……还能做什么?”
分明是面对面的平视,水无君却感到他分明是在深渊之下呼救的。
水无君深尽量以平静的语气说:“还请您告诉我,在我们离开霏云轩后,具体都发生了些什么。”
九方泽靠向椅背。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有近乎绝望的平静。
“大小姐的状态是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所以,若不去找霏云轩的人当面对峙,我恐怕永远也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但玉衡卿,大约是背弃我们了,这一点我曾与你说过——我早有预感。她终归是星徒,只会为自己的家业做打算……虞家对她依赖太深,被反手一刀,是迟早的事。这一切早就有所预谋,只是——我不知那天,大小姐如何出现在那里。这件事,怕是要委托您来调查。”
水无君点了点头。九方泽接着说:
“大小姐的状态……也是我失职。我没能看好天权卿分发的香,让她偷拿了去。如此,她才会沉湎于构想中的世界。我分身乏术,照顾不好她。可除我之外,也没人能照顾她。”
“您尽力了,虞府上下有目共睹。”水无君说,“现世的她没能得到足够的关注,并非是您的疏忽。她的人生,也不该是你这样一个没有血缘的人独自负责。”
“不。再怎么说,这也是我的失职。我知您在含沙射影些什么,而我只是个下人,理应对此视而不见。我不分辨对错,只执行命令。”
“……嗯。”
“复原的速度,已经很慢了。五楼是致死的距离。大脑破碎,多处骨折,器官衰竭……身体的修补只会更加缓慢。但她尚未完全恢复,就开始迫害自己的身体,增加了许多致命伤。我想知道……她不会痛吗?真的不会痛?”
“这么久了,我不会瞒你。九方管家,您应该很清楚,每次受伤时,那撕心裂肺的叫喊绝不是装出来的……说不会痛,也只是老夫人的说辞。她老人家可从没受过这种程度的伤。只是,过了这么久,虞小姐经历了那么多的……变故,对疼痛的感知应该已经削弱了许多,就像我们六道无常一样。她这次的叫喊,大约,并非是单纯的疼,而是其他的什么痛苦。否则她会停止这种行为的。不是说没有死,就是不会痛——您应该早就知道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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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觉得我在自欺欺人吗。”他并不是在提问,“而我也想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不用骗下去。骗她,骗我自己,骗虞家上下的所有人。什么时候?你告诉我。”
“我没有办法回答您的问题。时至今日,您能直白地将这个问题抛出来,我也确信您现在已没有能力控制虞小姐了。依我看……也罢,您先告诉我,您是怎么想的吧。”
“我怎么想的全然无用,所幸也并不重要。若一定要问我的话……”九方泽幽幽地看着她,“我一开始以为,大小姐想方设法地残害自己,是因为她已经分不清梦和现实了。在梦里,死了就能醒来,她认为自己没有死——所以才没能醒来。”
他还是那么稳重,先前转瞬即逝的情绪波动只好像一场错觉。但在那双深邃的演中,水无君还能读出疲惫之外的、更多的东西。但碍于他的身份,他不便说。从很早前就是如此。
“但是,我想,”他又说,“大概,她不是为了弄清自己有没有醒来……而是在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是吗。您是这么想的。”
水无君的语气多少有几分伤感。见多了太多悲剧的走无常,本对许多事的感知都变得迟钝、淡化,只是发生在这个小姑娘身上的事,多少令她无法释怀。原因有很多。这些年陪着他们一路走来,仅是诸多理由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