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压很大,但白涯知道,鲛人能潜行的地方一定更深。他们几人随着之前的引路人游,祈焕一直瞪着个眼,似乎为那人的存在感到稀奇。在这种惊讶之下,连海水带给他的不适感都被弱化了。偶尔喘不过气时,白涯会示意那些冒着气泡的水草。只要将手捧住一个脸大的气泡,便可以暂时缓一口气了。这些气泡很纯,带着草香,比吸到普通的空气还令人舒适。
鲛人很快便没了踪影,看上去他并不是个有耐心的家伙,亦或是对人类并无好感,故意为之。不过对于人类而言,在海中也只能慢慢下潜。所幸白涯记得来时的路。他带着几人回去所用的时间,比出水时慢很多,祈焕一度想要放弃。可处于这样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柳声寒和霜月君都没说什么,他也没法直白地抗议,只得硬着头皮走。不过这里并不算太深,他们主要是在沿着海底,平行而游。
到达目的地时,鲛人的数量比原先要多了,大概是都回来了。白涯粗略地数了数,有十五六人。泉姑娘看到他回来,有些高兴地绕着他们游了一圈。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她说。
“回来!”
橙尾的女鲛人喊了一声,语气微恼,大概也是怕她被暗算了。毕竟别说其他人,连白涯他们也不是完全信任。一想到,他们对自己是这样一副态度,自己又要帮忙,心情还有些复杂。他带着几人回到之前凹陷的、可以呼吸的地方,这才能开口回话:
“确实是他们。”
“你们太慢了。”她颇为严格,此时有些不耐烦。
祈焕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像个乡下人进城似的。但不行,他可要显得从容些,自己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怎能让异族觉得自己像个土包子?实际上,他也的确听说过鲛人的传说,知道的比白涯多了太多。不过,他还是对白涯提出了一个问题。
“这是什么?”
他指着头顶一道水流。它像一条蛇,灵活地从海里延伸出来,直到他们身后看不见的黑暗中。于是白涯便告诉他,里面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鲛人,正在织布。祈焕可真想一探究竟啊,只是他知道这并不礼貌,现在也不是参观的时候。
鲛人们也需要休息,他们令几人去其他地方了。那也是一处可供呼吸的凹陷,只不过比先前那里小得多。洞尾的鲛人告诉他们,夜里会有人巡逻,他们别想耍什么花招。这令祈焕哭笑不得。在这茫茫深海之下,他们还能跑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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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留步!”他正要走,祈焕喊了一嗓子,“有、有吃的吗?”
鲛人眯着眼看着他,很快游走了。祈焕尴尬地站在原地,感觉自己肚子里咕咕直叫。不过没一会儿,就有人带来了什么东西,朝着他们一丢,很快离开了。几人朝一旁连忙躲闪。这架势,不知道的以为他扔了什么武器下来。几人低头,看到一条肥硕的鱼,有半臂之长。
“若不是你来接我们,我还以为你犯了什么事,被鲛人抓起来了。”祈焕颇为嫌弃地摇着头,“你看看,这什么待遇。”
“有吃的就不错了,饿不死你。”
说罢,白涯忽然抽刀,熟练地剁掉了鱼头,一手又按住尾巴,刮起了鳞。整串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仿佛自己拿着的只是一把普通的菜刀。
“这刀你也能用?”祈焕张大了嘴,“不是……这刀你也敢用?!”
“有什么不敢用的,不都是刀吗?刀就是拿来用的,有什么规定只许砍人么?”
说罢,他将一大块鱼肉丢到祈焕手上。他接过来,认不出这究竟是什么鱼。海里的东西都长得奇形怪状,不论完整的还是只有肉块,他都难以辨别。这粉红色的肉在他手里,断面还在蠕动。它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
祈焕的脸皱成包子,终于艰难地下了口。
霜月君难得为之侧目。
“……若是水无君知道你拿阴阳弯刀,去鳞割肉,不知作何感想。”
“他不在乎。”
“你倒是了解他。”
也不知霜月君最后这话是随口一说,还是有意嘲弄。这时候,柳声寒忽然笑了。她的笑声浅而悠长,似乎是发自内心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