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好像静止了。
陈翘楚悚然抬头,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在瞬间停滞,犹如定格,足以让她看清很多很多。
她看见了身边独龙哥惶急的神情,有人说,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给你关上门的同时,多半会给你留一扇窗子,五感之中损失一感的人,其它感官多半会强上许多。因此,独龙哥虽然双目已盲,但在这一刻,却是第一时间转头过来的,他黑洞洞的眼眶直勾勾的对着陈翘楚的身后,焦急而又惶恐。
我背后,我背后有什么?陈翘楚心里冒出这个想法,可就像是被施了法术,任由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将头扭向后方。
陈翘楚的余光闪动,还看见了身边帮众们脸上的焦躁、恐惧和难以置信,逐渐合围的悍卒们,带给他们极大的心理压力,陈翘楚知道,在那些狼筅、长枪、大刀、盾牌的配合下,个人武力对战局的影响将会变得极小,平日里用来区分实力地位的黄带、紫带、黑带……会在军队的战阵下变得平等,平等的给予他们死亡,无一例外。
我……我是要输了么?陈翘楚的神情也同样难以置信,她不明白,这十五年来她步步小心,把江岳帮盘根错节的关系延展到了湘州的每一个角落,凭什么就因为这区区一战,就大厦将倾、再无翻身之地?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这绝不可能!这群懦夫,平日里个
个耀武扬威,想不到真正遇见挫折,就都变成软脚虾了,哼!一群废物,被人吓成这个样子,我要你们有何用?
陈翘楚的目光越过身边的各色帮众,在人群中精准的锁定了一条红腰带,那是双刀虎。双刀虎领命去诛杀柳李二人,可在这一刻竟突然转过了头来,望向自己,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面色剧变。
阳子那么急躁,阿虎也在看我,他俩究竟在看什么呢?呼……好冷,怎么会这么冷,就好像如芒在背似的。
“如芒在背,如芒在背……”陈翘楚心中默默念叨这个词语,突然全身一震,呼吸在一瞬间停止,喉头哽住,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从远方的岳阳楼开始,黑暗逐渐的席卷而至,死寂与绝望从四面八方涌来,遮蔽了陈翘楚的整个世界,大雾消失了,岳阳楼消失了,冲杀下楼的柳李二人、发起冲击的军伍悍卒、满地四散的狼藉、双刀虎即将爆发出的震怒、帮众们脸上的惊诧、还有合身向自己扑过来的独龙哥……这一切景象一件一件的在陈翘楚眼中消失,陈翘楚的世界瞬间变成一道虚无的黑暗。
所有嘈杂的声音也一道一道的被剔除,唯一还剩下的,就只有陈翘楚胸口那砰砰的心跳,寂静之中,孤独的心跳声如同打雷——砰、砰砰、砰砰砰……就像在做着什么倒计时。
陈翘楚几乎能透过衣裳和皮肉,清晰的看清心脏的每
一根脉络和血管,而且她知道,能看清这一切的,除了她自己,还有一人。
那个在我背后的人,他的世界里,也只剩下了我这颗心脏,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拔出剑,刺下去。
我要死了……不!不!我不能死!
求生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大,陈翘楚紧咬牙关,拼命想要挣脱那已经套在脖颈上的无常钩锁,她想起了自己地位低微时受到的不公、屈辱和欺凌,那些无耻的、道貌岸然的、人面兽心的禽兽……起初,陈翘楚痛恨他们、厌恶他们、恨不得杀光他们。可在她第一次拥有了权力之后,她突然发现,那些人竟变得和蔼可亲起来,她那时才突然明白,原来“尊重”的反义词不根本不是“轻贱”,而是“弱小”。
因为弱小,所以没有力量,没有力量,就要卑躬屈膝,唯有强大之人才能有尊严。当明白这个道理之后,陈翘楚发现世界开始变得不同,当她亮出自己的爪牙,拼命的去掠夺、征服和践踏,那些漫天扑来的谩骂与指责,简直轻如鸿毛,再也不能对她的心性产生任何影响,她煞有其事的听着,再看看自己手中越发壮大的资源和人脉,随后便轻蔑的笑了,甚至连一句反驳和嘲讽都欠奉。
与当初那个备受冷眼的女水匪不同,她现在成为了整个湘州的地下主宰,也成了整个湘州染血最多的禽兽,成为了她当初最厌恶的人,甚至还
犹有过之。
所以陈翘楚不想死,她还没有尝够权力的滋味,她的诸多野心还没有实现,当无常前来索命之时,她恨不得将地府都给毁掉。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陈翘楚想起了这句诗,胸中抱负和求生本能无限的壮大,挣扎的力量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可下一刻,她的心跳却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然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那滔天的痛苦瞬间让她痛哭流涕,似乎是在责备她,那只无形大手越收越紧,几乎要将她的心脏捏炸。
“啊啊啊啊……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求求你,求求你放开我。”陈翘楚心中发出无声的呐喊,可她知道,这绝不是无用功,因为在这声无声呐喊后,那只无形大手瞬间便消失了,她七窍流出鲜血,满脸皆是不安和畏惧,那无形大手的一捏,已让她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吓得肝胆俱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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