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杀了俩个海贼呢!”

“胡闹!——”

男人顿时红了眼,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可下半身的空虚,让他无法起身。

“我怎么跟你说的?”

“可是大根他们几个都去了。”

“我叫你去捕鱼!——”

男人一边大声吼着,脑袋一歪,抓起喝水缸子就朝海哥儿身上砸。

海哥儿敏捷地躲过,缸子砸在泥地上,碎片飞溅。

“大男人不保家卫国,光去捕鱼算什么本事?”

察觉到儿子压抑不住的情绪,男人本想继续辱骂的心思,软了。

“哎,小海儿也在呢?”

村长突然出现在门口,身上套着件破袄子,算是暖和的。

“去把鱼取下来,放灵台上,给你娘磕个头。”

男人瞅了眼村长,又出声儿吩咐海哥儿做事。

年轻的海哥儿受不了父亲的指责,默不作声地转身取下鱼,走向灵台。

十几年如一日,灵台上的灰都积的满满一层,男人却从没擦过一下。

海哥儿有时想擦,都被男人厉声呵斥。

“出去,去给我打点酒来。”

男人指了指地上的酒壶。

海哥儿看看男人,再看看村长,最终还是出去了。

村长见海哥儿走了,这才走进屋内。

“明天叫俺家丫头跟你家小海儿一块儿吧。”

“俩人一起。”

“指不定回来的晚。”

男人听罢,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村长。

他瞅瞅身旁空了许久的小床。

上面还绣着黄花儿。

第二日,男人早早的便叫海哥儿出去捕鱼。

海哥儿一脸不情愿地收拾渔网。

昨夜村长来后,将门口的干鱼都拿走了,害得他今日只能出海。

男人还指名要到南边去,整整要走两个时辰的水路。

就因为他想吃许久没吃过的香鳊。

“你想吃我便去捕,可为什么还要我带上村长家的丫头?”

海哥儿瞪直了眼睛。

他不知道父亲为何提出这般要求。

“让你带上你就带上。”

男人严厉极了,不容海哥儿有任何反驳。

“对了,去给你娘磕个头再走。”

海哥儿看着屋檐头空落落的麻绳,暗自咒骂了村长一番。

“我不要!你把鱼都给了人家,我娘吃什么?”

海哥儿说完扭头走了。

带上村长家的闺女,两人坐上渔船,往南边儿走。

海面波光粼粼,海哥儿与村长家的丫头相对无言。

“俺爹说了,拿了你家的鱼,得给钱。”

丫头红扑着脸,将揣在怀里的半袋子钱囊递给了海哥儿。

“要不了这么多。”

海哥儿看着那个钱袋子,里面的半袋子铜钱,足够他们换一个新房子了。

“俺爹还说了。”

“让我啥都听你的。”

丫头害羞地低下头,什么话都没再说。

海哥儿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丫头。

海风轻拂过两人的脸庞,带来了海的咸湿和幽香。

南海的风浪今日格外猛烈,若不是海哥儿经验丰富,稳住船身,与丫头相互扶持,怕不是要掀在里边儿。

“晦气,直接丢了十几条香鳊。”

海哥儿心疼地看着船舱里剩下的几条鱼。

两人架着小渔船缓缓往回走。

黄昏落日的余晖洒在海面上,波光闪烁,像是破碎的金片。

可金中偏偏掺了红。

“海……海哥儿……”

丫头的眼睛好,看着远处岸上的波波村,突然语塞。

海哥儿刚清点完网里的鱼。

一抬头。

竟是尸横遍野。

“爹!——”

海哥儿疯了似的往岸上划,撕心裂肺的朝自家屋子跑。

半扇木门虚掩。

一根麻绳子,终于系在木梁上。

黝黑的男人,面色惨白地挂在下边儿,一动不动。

海哥儿的眼泪瞬间涌出,他扑上前去,双手紧紧握住那冰冷的脚踝。

“爹,你下来!你下来!”

海哥儿悲痛欲绝,肩头颤抖,泪水模糊了双眼。

可即便解开绳子,男人摔落在地上,也是没有呼吸。

海哥儿瘫在地上。

“爹!”

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

丫头站在门外,泪眼朦胧。

“海……海哥儿……”

丫头站在门口,眼中含着泪,声音哽咽地轻唤着海哥儿的名字。

“村子里的人都没了……俺……俺回家,就看见……爹被划了脖子……肚子都被掏没了……”

丫头的话在风中飘散,海哥儿的心如同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