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徐子义和这位李捕头就相当于是刑警大队的干警和派出所片儿警的关系。别看徐子义是上头来的,但人家李捕头是地头蛇,所以,徐子义便客随主便,跟在李捕头身后进了茶楼。一边留神着脚下,一边细细观察着四周。
两个人都不说话,一路从楼下看到楼上,又从南楼看到北楼,最后在北楼站定了。各自在四下搜寻着线索。
因为户门大开,屋里已经闻不到血腥的气味,只是有一股,怎么说,像是来到了屠宰场,有一股类似于死猪的味道。李捕头一直皱着鼻子,嘴唇紧闭,恨不得能屏住呼吸。
徐子义捻着下巴。这一路看下来,很像是入室抢劫杀人。歹徒们很熟练的打开店门进来,住在楼下的伙计先听见动静,欲要下床来看,被歹徒一刀毙命。声音惊动了楼上的掌柜的,他要下楼看时,也被杀死。歹徒为了灭口,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剩下的母女三人尽皆杀害,然后翻箱倒柜抢劫一空。可是不对啊。徐子义嘴里“嘶”了一声,绕着掌柜的的尸体四下看着。若是掌柜的听见动静下楼查看,手里为何没有拿任何照明工具?这时其一。其二,掌柜的若是在楼梯上被杀,那为何楼梯上血迹如此之少?只是身下一片,更像是蹭上去的。而床前地面上倒有一滩凝固的血迹,徐子义顺着那滩血迹的方向,一路检查着地面。地面应该是红砖铺成的,只是年深日久,红砖上面已经是一层厚厚的泥污,只是在破损处因为破损程度和时间的不同,呈现出深浅不一的褚红色。跟干涸的血迹颜色十分相识,所以找起来十分吃力。徐子义一手撩着官袍前襟,几乎是匍匐在地,每发现一滴血迹,就用随身带着的扇子的扇柄在血迹边上画一个圆圈,画到最后一个,正在那滩血迹边上。徐子义站起身来,长长舒了口气。只见黑污的地面上,一个一个浅色的圆圈直从血滩画到尸体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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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人这是在干嘛?”李捕头过来问道。他用手整个掩住口鼻,声音闷声闷气的。
徐子义随手扯过床上的蚊帐,一边擦拭着扇子手柄上的泥污,一边踌躇满志的笑笑。只用头示意着,让李捕头自己看。李捕头哪有那心思。他这个捕头最多只处理过邻里纠纷,也有见血的,可哪有这么血腥啊。他是又怕又恶心,只是介于有刑部的人在,所以东看西看装装样子,可眼睛一下也不敢往尸体上看。见徐子义像是完事的样子,便乘机说道:“既是徐大人已勘察完毕,那你我再去楼下看看如何?徐大人有何疑问,也好向人询问一番。”
徐子义见楼上也确实无甚可查,便点点头跟着李捕头下来。到了楼下,疑点就更多了。首先一点,凶手凿开窗户,大概是想造成破窗而入或者而逃的假象。可窗户却是从里向外凿开的,说明其时歹徒已进入到了店里,——如此不是多此一举吗?便是抢劫完毕,他们也完全可以大摇大摆的从门上离开,怎会弃门不用而去凿窗呢?还一路洒下几枚铜板,造出慌忙逃窜的假象。哼哼!真是欲盖弥彰。再者,凶手若是为抢劫而来,那他的首要目的便是搜寻财物,可屋里看着箱反柜倒,衣服杂物扯了一地,可就在钱柜下面的暗格里放着的十几两银子,还有楼上衣物下面藏着的几件金银首饰,却都安然无恙。一看就是随意乱翻一气,并没有用心寻找。
这些都不合常理。
那边李捕头已经开始审问起李记油坊的那个掌柜的。“你是何时听见的动静?”
“约摸是……三更时分。”李掌柜的回想着说道,“我每日夜里都是这个时辰醒来小解。完事后刚要上床,就听见外面哐啷一声,我当是窗外有贼,赶紧点了灯往外看,正看见几个人骑马离开。”
“从听见动静到你点灯来到窗前,这其间大概有多久?”徐子义问。
“这……”李掌柜挠了挠油腻腻的脑袋,迟疑着说道,“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吧?灯就在床头,伸手就能拿到。”
“你的铺子跟仁泰茶楼隔着一条巷子,你怎的能听见那边的动静?”李捕头问。
“不瞒官差大人,我们两家的窗户正好相对。这也是赶上这两天变天,才关了窗户,若是前几日都是开着窗户睡觉,屋里的动静彼此都听得真真儿的。”李掌柜的说道,“加之夜静,自然听的清楚了。”
“那对方可看见你没有?”李捕头问。
“这小的就不知了。”李掌柜的说道。“灯有亮光,夜里也看的真切。若是平日里,那只有这里能看到巷口,巷口是看不到这里的。””
李捕头不相信,出去走到巷口看向里面,果然只能看见窗户的侧面,里面是什么样的一点也看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