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起那次毕业舞会,那不是她偷来的人生,不需要那件漂亮的舞裙,聚光灯就已经是她的了。
小巷的月色,为何不能是聚光灯?垃圾桶边的黑猫,为何不能是高雅的听众?
她听着,脸上是幸福的微笑,却落下眼泪。
他抹去她脸上的眼泪。擦掉了一些,眼泪却越涌越多。他的动作反而像是加剧了她无声的痛苦。
为什么要哭?
还会再见面不是吗?
你自己说了,还会见面的。
她倾身向前,轻轻抵住他的额头,这是人们发誓时会做的动作。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反复念叨着几个词:
“轮回,旧神,生死,生生世世。”
“轮回,旧神,生死,生生世世……”
仿佛一段并不确切的祷言。
岁月轻叩心扉,生命终将归隐。
脉脉暖意与落花一同在午后的阳光下沉淀,白发人模糊着双目,仿佛已然跟随漫天春光,飘向了远方的田野、溪流、苍山……每一瓣桃花似乎都承载着她漫长生命的片段。
她的目光穿过斑驳的窗棂,凝视着后院风中桃花,恍若沉浸往昔春光。春风轻拂,桃花瓣瓣如梦,在青空与尘世间徐徐降落。
仿佛能听见时间的流转,生命的交响。尚且年轻的黑发青年回望着她,手指淌过她的白发。
请和我起舞趁着童话还没有结束……
天亮后让一切……恢复。
一舞终,她再度沉沉睡去。
桃花树下白发人的神情极为安宁。苏明安回望一眼,前往圣城。
……
大雁高飞,姜音望着窗外的夕阳。
人老了,真的能感觉到自己的寿限。她能感到自己的极限……就在这两天了。
躺在床上,腰酸背痛,气息奄奄,她无数次地回想那天——房檐上气质淡漠的青年,眺望着云雾明净的长空。而她抬头望去,与他目光相对……那一眼,竟成了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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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中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她闭着眼,却觉得不行,她不能在床上等死,她要坐到布店门口……她还要等他。
她等了几千个日夜,他都没有来。但也许今晚……他会来。
她吃力地爬起来,病痛让五官疼得揪成一团,拿了拐杖,跌跌撞撞往外走,抱着那张画像,坐在那张放了几十年的椅子上。昏黑的街道已少行人,门口的河道也没有船只,唯有她一个人,听着越发微弱的人声,直到夜幕一点点落下去。
她翻出几张白纸,放在自己膝盖上,颤巍巍地提着画笔,蘸了墨,照着画像,一笔一笔,画着青年的模样。这些年来,她没事做,就会提笔画一画他,日积月累的临摹下,她画得竟有九分像了。
但画眼睛的时候,她都会迟疑。
她听过一个故事,如果画像里的人有了眼睛,那他就会活过来。她始终不敢落笔,她怕笔落,人未见,那唯一支撑她的东西,也消失了。
“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了……姜音。”她的手哆哆嗦嗦许久,又想起什么,转身把抽屉里剩余的钱币都放在信封里。如果明日有人发现了她,就能发现信封里的钱。信封上的名字都是她这几十年来资助的孩子。她想着,自己要是不在了,最后的钱得给他们寄过去。
她这一生,没能把布店做大做强,晚年干尽了人们眼里的“荒唐事”……但她不后悔。
笔墨落到画上青年的眼睛,她的嘴唇咬了咬,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模糊的脸。
那些景象和渐渐垂落的夜幕融为一体,分不清是走马灯还是幻觉。
【喂,上面的!你澄清一下啊!】少女叉着腰。
日光渐落,披着一身金色纱衣的青年低头。
少女不知脑补了什么,羞红着脸,不去看他那对漂亮的双眸。
……
【你这家伙是木头人吗?】少女凑过去,只看到了普通的风景:【这些有什么好看的?你肯定没看过好看的风景。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我都看过了。】青年言语淡淡,婉拒了她的邀请。
他从来都拒绝她。
……
【这就是你家人教的……茶?】锅盖掀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飘出,周围人皆退避三舍,捂着鼻子。唯有少女往前走了一步。
【嗯。】青年神情浅淡,像是理所当然。
少女拿起杯子,周围人都劝她不要喝。她却固执地一饮而尽,爽快地打了个饱嗝,一声响亮,引得青年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