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河斟酌片刻,欲言又休,李长笑也不死死等待回话,这大殿很大,他漫无目的的观察着一切,目光有转向那尊金晃龙椅,高高耸立,那一纹一路,皆是“尊贵”。
再顺着目光,朝外看去,两座如同神明屹立的陵墓,分别出自李天霞、李天余之手,距离建成预计还需数日。而李山河的寿元,已撑不到那时了。
“我母亲死的时候,也只有我一个人陪着。”
空旷大殿中,李长笑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轻轻荡荡,恍入昏昏欲睡的李山河耳中。
李山河满是褶皱的面容,嘴角抽了一抽,“所以你是来报复我的?”
“我是来陪你的。”李长笑折返回李山河身旁,一屁股坐下,拧开酒葫芦,灌上一口,喃喃道:“毕竟父子一场。”
“……”李山河默然。
诚然,他从未将李长笑当作己出,因这孩子的出身,侧头侧尾都可算作意外。
可世事何其弄人。
偏偏老死之至,唯一陪伴身边者,仅是他一人而已。李山河不愿底下子嗣,见自己老死的惨状,不愿他们看到自己,屈服于岁月之下。他的爱有很多,虽不算份份均等,却皆真挚炽热,他知道子嗣对他的推崇尊敬,正是如此,才让他独守大殿。
若换人前来,他或许会觉得屈辱,认为李长笑是来耀武扬威,但李山河却有感,对方真是来陪自己的。
觉得自己可怜?怜悯?……李山河最讨厌如此,但白衣身上的感觉很模糊,说不清,却并无怜悯,可怜等情绪。似乎将死之际,有他陪在身侧,也算不得太坏。
如此这般,李山河便也久违的笑了笑,静坐一株香有余,他竟自个打破了沉寂,问起了一些话题,大多是外小时候的事情,例如李长笑这名字是谁为他取的,又例如尚在皇朝时,可有人欺负过他。
李山河在脑海中,检索着李长笑相关的一切,却发现很少很少,有时不过匆匆一瞥,在那最偏僻角落静静站着。那是他波澜壮阔的记忆中,最无趣,最平凡的一角,却在临终前回忆,当所父子交谈的话题。
李长笑的回答,也总是轻飘飘然,算不上大吐心声,仅是有事说事,说及宫中谁人欺负过他时,更是有一个算一个,上至皇子公主,下至侍女仆从,一个个列举出来。吐槽李山河有镇压山河的气魄,却无管理后宫的勇气,乱糟糟一团,若非李长笑早慧,又有前世记忆,可未必在那风云诡谲的宫中,以最微末的“凡子”之身,安然活过来。
却也有几分趣事,例如驱狼吞虎,三十六皇子,与一百九十二皇子,这二人可有大仇,处处针锋相对,那可仇恨的起因,仅是极小极小一件事,而李长笑便是始作俑者。让那两位皇子斗到现在,仍不肯罢休。
李山河听得那些杂事,又哭又笑,骂那二位皇子一声犬子,却也觉得那平凡琐事中,自有一番志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