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字出口,晴儿脸上已没了笑意,下意识地又变回了往日的模样,盈然俏立,一双星眸关切地凝望着阿原,神情竟有些紧张,隐隐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
阿原却在心里犯了难,他把这五个字反复念了几遍,“缘”可作“缘分”、“因为”、“为了”,“沿着”等许多种解释,又可代“原”,而“是”也有“此”之意,这五个字一连起来,便有了多种不同的解读,百般各异的滋味。偏巧末尾又接上了自己的梦字。他要填的也就两个字,可肚子里墨水有限,说什么也表达不出那么多若有若无的含义。
看着阿原在那刮肚搜肠地苦想,晴儿的目光迅速黯淡了下来,温柔的笑意中带着些许落寞,轻轻道:“阿原哥哥对不出呢。那,就是你输了。输了的人,一会儿让你做什么就得做什么。好了,写春联吧。”说着,把他们刚刚写好的对语揉成一团扔掉,开始在红纸上写起春联来。
“就这么完了?她是捉弄够了,还是说我让她失望了?……虽然确实没对出来,但难道想一想也不行么?……”
阿原一边提笔胡写,一边胡思乱想。晴儿神情平静,不假思索地提笔疾书,犹如自己在闺中练字一般。
二人各怀心思,不一会功夫就把十几副春联草草写成,只是相差有如云泥。阿原写的无论字还是文采和人家的一比,就如母猪见了凤凰,脸皮厚实如他也不禁有点脸红。
晴儿放下笔来,秀眉一扬,促狭的笑容又浮现在脸上,晃了晃阿原的胳膊道:“就这么等它风干好慢哦,阿原哥哥,你快用嘴吹,把它们吹干。”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阿原哪堪受辱,连忙道:“不慢不慢,我把这些对联拿到院子里去,一会就风干了。”
“先生,第三条啊……”晴儿还是不依不饶。
“呃……这小丫头有点得寸进尺了,居然抓住我的弱点不放,步步紧逼,这样下去还得了?……不如找个机会脚底抹油,等天黑了再回来,有人在的时候她总不能还这么要挟我吧?”
既然心中有了计较,索性便让对手得意一下,阿原鼓足了腮帮子一阵狂吹,逗得晴儿笑弯了腰。见她如此得意,阿原又心中不忿,暗地里使坏,冷不丁凑到她身后,向她那粉白的后颈猛吹了一口凉气。
晴儿的笑声嘎然而止,红晕一下子从玉颈爬上了脸颊,方才还娇艳似火的女孩此刻却如含羞草一般垂下头去,一时无语。
阿原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心怀大畅,不失时机地咳嗽了一下,一本正经地道:“好啦,我得去送春联了,你在家等我。”
晴儿扭过身去,闹别扭似地小声道:“先生啊,有人欺负我……”
“谁?谁这么大胆?”阿原满脸怒色,“晴儿你放心,等我把春联送去就回来帮你收拾他。”
“好,阿原哥哥必须在一刻钟内赶回来,带晴儿去收拾坏人,不得有误,否则——我就告诉先生,是阿原哥哥欺负我……”
阿原如意算盘落空,大惊道:“这、这怎么可能,难道让我把春联往人家院子里一扔就走人么?我怎么也得给人家念念写的是什么,进去坐坐聊聊,吃点零食啥的吧?”
晴儿抬眼望天,道:“说话的工夫也算在一刻钟里哦……”
阿原再无二话,捧起春联飞一般冲出屋子,在村里飞奔了一圈,往每家大门上挂上一副,便气喘吁吁地跑回家里。
晴儿已经把笔墨纸张都收拾好了,一见他进门便笑道:“合格!”说着上前一把挽住阿原的手臂,“走啦,阿原哥哥带我四处转转——这可是先生交代的任务哦……”
阿原浑身一软,差点坐在地上,连忙道:“你、你让我歇会……好、好我跟你去,你让我自己走好不好?”
晴儿理也不理,带着甜甜的笑,把阿原拖出了家门。
有晴儿紧紧贴在身旁,阿原的感觉如此异样。耳边的轻声笑语和隐隐的淡香,都会让他心跳骤然加速。奇怪,以前小小比这黏得更紧,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啊……
平日里总是昂首挺胸的阿原这会儿却好像做贼一般,生怕被乡亲们看见,逃也似的跟着晴儿出了村口。这一路上如芒刺背,不知不觉间后背已经湿透。
可哪曾想,他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出了村子,晴儿大大方方地把手交给阿原,宛如把马鞭交给车夫一样自然,目标直指小木屋。自己的宝地这么受欢迎,按理说阿原本该得意的,可拉着这么一位精灵古怪的大小姐,可不比拉着凝儿冰冷柔弱的小手。晴儿一会指东一会指西,一会扯着阿原猛跑,一会又让阿原拽着在雪地上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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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原被折腾得满头大汗,苦不堪言,但为了仙法,也只能生受了。好在这副糗样子一路上没人看见,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可是当阿原拉着晴儿,在小石头、凝儿、小小三人呆滞的目光注视下,飞一般地滑过冰封的梦溪时,他是真的流泪了……身后连连挥手的晴儿脸上灿烂的笑容,成了他一世英名轰然坍塌的最佳注脚。
这一路如此漫长而奇妙,好不容易到了小镜湖,阿原已是身心俱疲,一步三晃,而晴儿反倒越发兴奋起来。即便是严寒的冬日,冰封的小镜湖上还是笼罩着一层白茫茫的雾气,在一片银白的世界中显得分外朦胧而神秘。
晴儿这个迟来的到访者终于有了应有的表现,在湖边像个孩子一样惊叹,欢呼雀跃。结果却是苦命的阿原不得不又充当起了拉雪橇的骡子……
关上门窗,生起炉火,喝着热气腾腾的热茶,晴儿终于安静了下来,恢复了几分淑女风范。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小木屋里的一切,仿佛微服巡视的帝王一般,带着和蔼的笑容,亲切地道:“阿原哥哥,快歇会吧,坐啊……我实在太喜欢这了,简简单单一个小木屋也如此精巧,浑然天成,想必是先生的手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