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了。我是跟藤谷同学同班的高宫光。不嫌弃的话,这个给大家一起吃。」
完美的问候令全家人目瞪口呆。
「翔居然交到这么有礼貌的朋友……」
喂,老爸,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哎呀,这孩子真可爱。」
对吧,奶奶。
「是女生──!翔带女生回家了──!」
吵死了,爷爷,闭嘴,好丢脸。
藤谷一家果然跟我猜的一样,反应激动……咦?妈妈跑哪里去了──
「好可爱────!」
在大吵大闹的家人中,看不见妈妈的身影。我才刚觉得奇怪,她就瞬间移动到高宫面前,眼冒爱心。
「啊、哈哈哈……」
「这孩子是怎样,超级我的菜!有够可爱──!」
看来美少女高宫命中了妈妈的喜好。
妈妈从以前就超喜欢可爱的东西,主要是可爱的女生,但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对初次见面的人这么着迷。
「妈妈,高宫很困扰。」
「没关系啦,藤谷同学。伯母说我可爱,我很高兴。」
「怎么这么乖──!你该不会在跟翔交往吧!」
「并、并没有!」「没、没有啦!」
「「「「……哦~」」」」
为什么大家的反应都一样啊?
想说什么就说啊。
「可以叫你小光吗?」
「当然可以。」
「你叫我妈妈就好~」
「啊,好的,妈妈。」
我意识到她们口中的「妈妈」,大概分别是「婆婆」跟「藤谷妈妈」的意思。
妈妈或许是看中高宫,在图谋不轨。
「然后啊,你在这个家用姓氏叫翔,全家人都会以为你在叫他们。」
「是、是……?」
「所以可以请你用名字叫翔吗?」
「妈,你不要鸡婆啦。你这样会害高宫不知所措吧?」
妈,谢谢你。
有个鸡婆的妈妈真好。
「翔……翔同学。」
「喔……喔。」
「啊~哈哈哈!翔害羞喽!」
「吵死了,爷爷!我才没害羞!总之!我们要去房间念书,别来打扰我们!」
我正准备走上二楼,爷爷就用只有我听得见的音量悄声说:
「爷爷会帮你把大家带出去,记得戴套啊。」
这个色老头在跟还在念高中的孙子讲什么鬼话啊。再说我又没有那个东西。
「爷爷,我和她真的没有在交往。不要乱帮我们安排机会。」
「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的人才不会这样讲话。
「抱歉,高宫。我没想到大家会闹成这样。」
我边爬楼梯边说,高宫脸上漾起真心的微笑。
「不会啦,你的家人看起来人都很好,我满庆幸的。希望能跟大家打好关系。」
「不用跟他们打好关系啦。你们又不会常见面。」
「是吗?说不定我以后还会来你家呀?你想嘛……我和翔同学,感情那么好。」
她用名字叫我,导致我雀跃不已,同时为了避免变烫的脸颊被看见,我将视线移回前方。
倘若某一天我和高宫交往,不管是她来我家还是我去她家,应该都有可能。
前提是我们真的交往了。
不只暑假期间,连放学路上和假日都在一起……
「说得、也是。我们在学校也一直在一起,我认为你是最聊得来的对象……」
「我也有、同感。」
我们站在房门外,冷气吹不到的二楼走廊上交谈,身体开始发热。从高宫的脖子滴落的汗珠有点性感,害我目光游移。
「话说我们进房间吧,好热喔。」
「嗯。」
一打开房门,里面充满凉爽的空气。我在高宫来之前就开冷气了。当然不只冷气。尽管我平常就会打扫,我依然检查了好几次有没有不干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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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要坐床上还是坐和室椅都可以。」
「嗯,谢谢。」
高宫果断坐到和室椅上,从肩背包里取出课本跟暑假作业。
班上女生在房间里的非日常感,使得心脏开始怦通狂跳,明明再三检查过,还是担心有没有没打扫干净的地方。
用了吸尘器,也清了垃圾桶,还把床单重铺一遍。当然没打算用到床就是了。
「我去拿饮料。应该有麦茶和可乐,你要喝哪一种?」
可乐是爷爷的就是了。
「麦茶。谢谢你。」
「OK~等我一下。」
我走出房间。明明不是憋气到现在,却觉得很久没吸到空气,做了一次深呼吸。
超乎想像。在自己的房间跟女生两人独处,超乎我想像的紧张。
我们不只一次在教室两人独处,也曾经单独约出去玩过。
「两人独处」这个状况,理应不会让我特别紧张才对。
在平常睡觉、念书、休息的房间,和高宫两人独处。
在跟教室比起来狭小许多,只有三坪的房间,和高宫两人独处。
这样当然会紧张。
我怎么会觉得有办法在这个环境念书呢?肯定半个字都看不进去。
「咦?翔,你在做什么?」
「啊,妈。」
我坐在楼梯最上层冥想,妈妈用托盘端着饮料,把我当成可疑人士看待。
「我拿饮料过来了,都喝麦茶行吗?」
「嗯,谢谢……」
托盘上放着两个杯子。我连同托盘一起从妈妈手中接过,转身走向房间。然而,母亲果然能敏锐察觉小孩的变化。
「你喜欢小光吗?」
「没啊……」
我活到现在,曾经成功骗过妈妈吗?我的想法无时无刻不被她轻易看穿。
我也知道她看得出来,可是要跟妈妈聊自己喜欢的人太难为情,我做不到。
「这样啊……不过小光那么可爱,不快点采取行动,搞不好会被别人抢走喔?」
我明明没有肯定,果然被看穿了。
「这点小事……我很清楚啦。」
「而且那么可爱的女生嫁进我们家,妈妈会很高兴,不准你放走她喔。」
「哈哈,什么鬼啦。你未免太急了吧?」
笑了一下让我稍微没那么紧张了。妈妈用力往这个状态的我背上打下去。
「好痛!」
「要玩得开心喔。」
「用不着打我吧……!」
「我在帮你打气!」
我确实因为背部隐隐作痛的关系,产生了一些其他情绪,紧张得以缓解。
我向走回客厅的妈妈背影道谢,并且回到房间。
「久等了……」
一打开房门,不久前还坐在和室椅上的高宫,如今并不在那里。我房间那么小,一眼就看得到她在哪里。应该说走进房间的瞬间就看到了。
高宫趴在床上,转头跟我四目相交。
「啊。」
她愣了一下,红着脸拼命开始辩解。
「误、误会!我只是写作业写得有点累!你刚才说我可以坐床上,我想说坐床上跟趴床上差不多!对、对不起喔!」
高宫声称她写作业写到累了,书桌上的作业却连第一页都还没翻开。
我发现她在找借口,擅自想像高宫说不定是为了其他目的,才把脸埋在我床上,感觉到脸颊发烫。尽管我并没有打算用到床,幸好有用芳香喷雾喷床单……
亏妈妈还特地帮我缓解紧张,结果我直到最后都没碰作业。
暑假结束后,又要回到一如往常的高中生活。
篮球社的佐野在我们没见面的一个月期间晒得超级黑,班上同学都在笑认不出是谁。原本是乖乖牌型的影山同学不仅把眼镜换成隐形眼镜,还变得会打扮了,在班上蔚为话题。
不只佐野和影山。
应该是因为超过一个月不见,使得一直存在的微小变化累积起来,让人觉得是巨大的变化。
我也不例外。话虽如此,其实只有稍微晒黑而已。
「高宫是不是变可爱了啊?」
这句话出自棒球社的男生口中。他正在通常我不会听见的距离,跟另一位棒球社员聊天,然而不知为何,只有他们提到「高宫」两字时,我的听力变得特别好,听得一清二楚。
「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真假,我想追她耶。」
「不晓得是什么样的男生。」
「肯定是跟韩星一样的帅哥,发型是中分头,浏海会像这样……卷卷的。」
「我想也是~毕竟对方可是那个高宫的男朋友嘛,八成是那个类型。眼睛应该也闪亮亮的。」
「我也去梳成中分头,是不是就能跟高宫交往啊?」
「不可能、不可能。话说我今天梳中分头,浏海也卷卷的,搞不好有希望?」
「有喔。去跟她告白啦。」
「开玩笑的啦!只会白白丢脸吧?」
我看着窗外假装漠不关心,竖起耳朵。
由于暑假期间我们还是照常见面,我完全没发现高宫的变化,她变可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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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是这样,代表原因在长时间跟她相处的我身上喽……?
不不不,少自恋了。
话说棒球社的两位同学,你们都是光头吧?
「藤谷同学,早安。」
「喔,早安。」
觉得她有点变可爱的,或许不只棒球社的两个人。高宫一跟我打招呼,几乎所有男生都往我这边猛盯。
「好久不见。」
「也没有多久吧?我们三天前不是还在你家念书……」
我没能察觉高宫的用意,不小心说溜嘴,感受到众人锐利的视线。
「你就这样说出来啦?你不介意的话,我是无所谓。」
她留下这句话,走出教室。
推测应该是去找别班的朋友。而我就在这个情况下独留在教室。嗯──这个状况很不妙。
「喂藤谷怎么回事给我说明一下!」
晒成黑人的佐野说。
「「你和高宫在交往吗!」」
棒球社二人组哭着询问我。
「不,从高宫的反应来看,是双向单恋,好火热!比夏天还火热!」
我从来没跟这个男生说过话。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这些家伙是怎样?靠得好近,汗臭味好重。
「没有啦!离我远一点!」
话说高宫,「你不介意的话,我是无所谓」是什么意思啊?
在我心里留下一团迷雾、不知道跑去那里的高宫,之后跟我一样被班上女生包围,召开审问大会。
暑假结束后,天气酷热且盼不得快点结束的夏天转眼间步入尾声。
明明那么希望夏天快点过去,夏天一过接着就是寒冷的季节来临,又会希望快点回暖,真是强人所难。
时间来到再过不久让人依依不舍的夏天就会结束的九月。我和高宫因为开学日的那起事件,变成会被班上同学调侃的关系。
之前完全不会讲到话的男生对我说「我会支持你」、「没想到会输给藤谷……加油啊」,我过着困惑地点头致意的每一天。
「校庆我们班决定演出《罗密欧与茱丽叶》。」
我和高宫被班上的人算计,一个演罗密欧,一个演茱丽叶。
老实说我很高兴能跟高宫一起做些什么。只不过偏偏是演戏。而且还是最引人注目的主角。
我不可能做得到。话虽如此,假如把这个角色拱手让人,就得看高宫跟别人演罗密欧与茱丽叶。
没想到我似乎是会嫉妒的类型。
「好啦,我演就是了……」
其实不想演,其实想要演。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决定演出罗密欧。
「一起加油吧,藤谷同学。」
「嗯。」
先从记台词开始,接受戏剧社的指导。还得做发声练习,戏剧社的人听见我抱怨「做这种事有意义吗?」,花了一小时告诉我发声练习有多重要,于是我现在知道它的重要性,并且学到最好再也不要抱怨。
为了缝制戏服,我被裁缝社的三位女社员包围测量各种尺寸,超痒的。
我都要测量身形了,高宫当然也不例外。透过布帘看见她脱下制服的身影时,真不知道我有多困扰。
我们在家政教室测量身形,里面有裁缝社的三位女社员、高宫,以及在布帘后面等待的我。
我就不说是哪里困扰了,明明接下来就要被人摸遍全身测量尺寸,有个部位却不听使唤。
班上的人总是排演完就立刻回去,留下我和高宫两个人。
我们一起走到车站的频率增加,经常绕去回家途中会经过的公园休息。
在还有点热的九月跟有点变冷的十月,我们一定都会买罐装水果风味汽水来喝。
在公园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买来的汽水喝完前的这一小时,我们会拿喝饮料休息一下当借口,制造相处的时间。
这时候,老实说我已经很清楚了。
我和高宫是两情相悦。
我们都一样,所以明明完全不会累,还是爱拿走得好累、练习好累、口渴了当借口,绕到这座公园休息。
其实只是想跟对方相处得久一点。
对话内容也全是无意义的闲聊,无关紧要。尤其是我们应该都已经察觉到对方的心意,不好意思多做什么。
不想再当普通朋友,却害怕破坏现在的关系,不敢踏出一步。
我们维持这个状态,度过一天又一天。
每天都想着明天一定要说出口,结果还没告白就到了校庆当日。
多亏大家努力练习,表演圆满落幕。
大概是拜高宫的美貌所赐,毕竟我们演的话剧质感称不上特别好,连外校都有一堆男学生跑来看,盛况空前。
我和高宫两人一起逛校庆时,各年级的男生都来跟她搭讪,好几次我都担心高宫被人带走。
不过,现在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
我今天一定要告白。多亏告白的紧张感远远凌驾上台演戏,我才能跨越难关。
否则她真的会被其他人追走。
去吧,去跟她告白──想着想着,校庆就结束了,同学们一如往常先行离开,留下我和高宫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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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在今天告白,机会只剩下回去的路上。不对,没有如果,今天就要告白。
「藤谷同学,今天也一起回家吧。」
「嗯。」
校庆日的回家路上,常去的那座公园。
我们在附近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罐装果汁风味汽水,一起坐在长椅上。
「高宫……」
「怎么了……?」
不晓得是不是错觉,高宫好像也比平常紧张一些,或许是感觉到我的紧张了。
毕竟我等于在明言我准备跟她告白。
「那个啊……」
「嗯……」
就是,那个──唉哟,嗯。唔──嗯。
怎么会这样,超紧张的!
我不停在内心跟自己说话。
该说话的是实际上的嘴巴才对吧?快说啊,我这个懦夫。可是该怎么说才好?简单地说「请你跟我交往」吗?呃,这么熟了还用敬语跟人家说话,有够难为情。还是「跟我交往吧」?不过交往一词就让人好紧张。我活到现在从来没说过。
「藤谷同学……?」
高宫抓住独自苦思的我的袖子,抬头仰望我。
她明明没有哭,眼睛却闪闪发光。看到这种表情,话语自然而然脱口而出。
「……我们要不要在一起?」
搞砸了。
这句话超没有男子气概。从来没在电视剧或电影里面看过有人用问句告白。
怎么办?该如何挽救?再说还有机会挽救吗?那句话肯定让高宫失望透顶──
「……要吗?」
「──咦?」
高宫用水汪汪的眼睛抬头看着我,可爱得不像这个世界的生物,害我差点忍不住叫出来……
「『咦』是什么意思!干嘛那么意外!当然是要啊!我一直在等耶!我甚至开始担心是不是我单相思!啊──太好了──!是两情相悦──!我放心得快哭了~!」
高宫就像复活似的,将所有情绪诉诸言语。
我看了深深体会到我们真的很合得来,不禁扬起嘴角。什么嘛,我们的想法真的一模一样耶。
「哈哈哈,我也快哭了!」
「可以哭啊。我这个女朋友会帮你把眼泪统统擦干。」
「我才不会哭,是我要帮你擦眼泪。因为我是你的男朋友。」
十一月三日,我们为情侣这个身分兴奋不已。
我,以及我们,想必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