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能,大舅并不是被这病毒夺去生命的,他是怀着对舅妈的怀念,主动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在命运拿走他的生命之前,这个世界没有了舅妈,就没有了光和爱,活着也没有了任何意义,追随与离开,对大舅才意味着新生。
徐子良拉了拉大舅的手,这双一生与土地打交道的手,还是那么粗糙,那么熟悉,从徐子良刚记事的时候起,大舅就是这样的一双手,现在还是,在一个徐子良现在还不能抵达的世界里,大舅还会带着他的那双手和舅妈并肩劳动吧。
平时徐子良是一个不相信来生与鬼神的人,可这时徐子良很相信,
选择相信,可以让徐子良感觉到生命还是有意义的。
手机的电即将用光,徐子良开始向井上爬去,回到竖井上,徐子良用手机的相机检查了自己,嘴唇是正常的颜色,虽然因为缺水而有些脱皮,但只是疲惫,没有被疫病所染指。
但徐子良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和大舅与舅妈共同经历这么多,病毒早就在他的身上潜伏了,对此他丝毫不抱有侥幸的心态和想法。
到来是必然的,或早或晚。
徐子良想找邻居寻求帮助,他要把大舅从井底背上来,把他葬在舅妈的身边,葬在他们劳作一生的田地里。
远处的哭声绕耳,徐子良放弃了这个打算。
他想起上学那会儿所学的曹植的《说疫气》-------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
现在也是。
打开门,徐子良倒吸一口冷气,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好几个人,眼鼻流着黑色的血,见徐子良开门,其中一个想开口说话,可他一张嘴,一股黑色的血流从他的嘴里淌出来,黑血一直流到他的胸口,又顺着胸口大滴大滴滴落在他的脚下。
没过多久,他们几个人的脚下就一滩黑色的血,散发着腐烂果子的酸腐味。
胆子再大,徐子良还是被吓坏了,他大叫一声。
然后醒来。
开门受惊吓是一个梦,这个梦经常出现在徐子良的梦里,折磨着他,让他更加消瘦不成人形。
徐子良还是独自住在大舅家里。
日子每一天都在闷声不响中度过,有时徐子良感觉自己活得就像一块能呼吸的石头,一动不动,转眼就是一整天。
或者躺在床上,注视着床头前大舅和舅妈的相片,不同时期的,从年轻,到中年,年轻时照片多一些,可见那时还是爱照相的,年龄越大,就不怎么喜欢拍照了,这几年更是没有一张相片。
徐子良看见舅妈年轻时的样子就透露着贤惠,短短的黑发,朴实的笑,耳边的短发挂在耳后,耳垂上坠着金耳环,环形的,徐子良很熟悉,舅妈戴了一辈子,就在舅妈下葬时,大舅还用面巾纸将舅妈耳朵上的金耳环擦亮,舅妈临终前吐出的血流在耳环上,耳环结着黑色的血痂。
爱干净的舅妈,虽然去了另一个世界,但耳朵上结着血痂的耳环,还是会让她灵魂不安的吧。
看着默默擦着耳环的大舅,徐子良心想。
大舅年轻时的样子像个书生,爱穿白衬衣,虽然做的是种地的活,但他喜欢穿白衬衣,并且将衬衣袖子高高挽起,那样子更显得精神。
那时的大舅和舅妈,朝气蓬勃,就像抽穗的麦子,从头到根都透着旺盛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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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法独自将大舅从井底背上来之后,徐子良回屋在衣柜里翻找一番,他想找件大舅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