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一下,“可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朝司爷就这么简单说杀就杀了吗?要是那么简单,圣帝也不会受了这么大气还能憋着扔给疏红苑里去。”
关书书没有吭声。
“说回我要是去抓董安安的事,不用想,我肯定抓不着他。要么抓个空气,要么抓个尸体。这么大一个案子,他还敢明目张胆地就呆在九百井陌里,就摆明了不怕被抓。那么——我抓不到,说我废物,抓个尸体,朝司爷定得在朝上参我一本。圣帝本来就想让他死,结果他非但不死,还光明正大地参我这个办案的,那圣帝的脾气,搞不死朝司爷,不就得气地当场弄死我泄恨?”
“那还有个法子,董安安这个线我不要了,我直接去强办了朝司爷。可问题我办了他之后,内务府、户部、高家、楚相……甚至金阳门象兽国,就看着我办?那圣帝怎么办呢,圣帝只能把我交出去。”
“还是说,我肯定相信圣帝,觉得他可太珍爱我这个义女了,哪怕管着自己钱袋子的户部跟他要人,他都不舍得杀?还是说他觉得楚九不足为惧,宁愿得罪楚九也要保住我?或者说——那象兽国镇国宗门金阳门就是个软柿子,绝对不来借此大做文章找他圣帝的麻烦?”
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从墓幺幺的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是街坊的闲言碎语那样无所谓,“哎,我们陛下啊,总是喜欢干这些一石数鸟的事儿。总就喜欢不用自己的刀杀人,还总喜欢演被逼的无奈的那位。”
“那也不是我不去抓圣帝就能由着我不去的。圣帝想弄死朝司爷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我弄不死他,就得我死。说白了,这个案子不是给我下马威,这是想要我的命呢。可是这个问题就在于……”墓幺幺叹了口气,望着关书书。
“小书本,我真的没想到,这案子是你提给乐以谦,让乐以谦参给了圣帝指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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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书书的脸瞬间就褪去了血色。
她笑了下,像是早就料到他这种反应那般平静。“我更没想到,朝司爷和董安安之间的账目,是你给销毁了。”
他的嘴唇翕动了很久,可什么也说不出来。
墓幺幺把自己的手从关书书手上收了回去,她看着关书书。“说起来,我其实并不在意你为什么会给我来这么一刀。”她停顿了一下,仔细端详着关书书,“我只是想知道,当年那个告诉我,‘他就是即墨’的松兰君子,怎就变成了他曾最鄙夷的模样。”
“——小书本,你真的有那么恨我吗。”她在笑,可是眼神里并没有一点笑意。“恨我恨到用你自己曾经最鄙视的阴谋诡计来算计我?恨我恨到你这种正人君子也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背后捅我最深的一刀?”
关书书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他咬着嘴唇,久久长出了一口气,像是彻底放下了什么那样轻松笑了。“墓幺幺你太未免看得起自己了。”
“小书本。”墓幺幺直直地看进他的眼睛里,眼神已经强迫他不许回避,与自己对视。“你想清楚,你要当着我的面,对我撒谎吗?”
“……”
他怔住了,张了张嘴,最初想说的话似被他狠狠咽了下去,变成了一个极其嘲讽的冷笑。“墓幺幺,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这些?你又有什么资格不齿我手段下作?霸相爷是怎么死的你难道不清楚吗?”
“……”这次换墓幺幺愣了。
“你是不是当我不知道,圣帝不杀你,是因为疏红苑的内奸从来都是你!”
“……”她张了下嘴,还是没说话。
“是,他们都说王师傅是内奸,可是如果你不是内奸,圣帝为什么会留你一命?你一把火烧了霸相府,杀光了宗族满门,你疏红苑的故友旧知被你一个一个送去了鬼门关!”
关书书的声音听起来几乎像是泣血了,他太阳穴的青筋都已经跳出来了。他死死地盯着墓幺幺,像是想要用眼神将她撕开粉碎,看清楚她内里所有的肮脏。“但是我仍不相信,我仍对你抱有最后一丝幻想。”
“那天在敝焱台上,当你捏碎了殊俗符,九道阳焱攥在你手中时——我甚至在某一瞬间以为你要将那九箭射向圣帝。”
“在那一瞬,在那一瞬。”关书书此时已经不是眼圈红了,他的眼睛都充满了红色的血丝。“我想豁出所有去拦下你,去告诉你不要做傻事,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小书本。”墓幺幺终于开了口,她试图去拉住关书书让他不要再说了。
可关书书一把甩开了她的手,盯着她,眼睛里的泪水终于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墓幺幺,你根本不知道,那一刻,我已经准备和你一起死在敝焱台,我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