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连城道:“顾侠士方才说,那睿王府布了玄天金罗阵?”
苏荣道:“没错。这还是叶琮说的。他曾试闯睿王府,却因修为不精,始终不得入内。”
鹿连城笑道:“此阵乃白泽观法门,我们西梁皇宫便是以此阵守卫宫城的。阵法分三层五关,一旦入了二三层又无法攻破关门,便会困在阵中,七日后元、气两衰而亡。亏得叶琮修为不足,连第一层都冲不破,这才未被阵法困住。”
顾乘风道:“我原以为是那布阵之人修为不济,以至阵法五关不全,叶公子才得以逃脱的。想不到,那阵法中竟还有这些个门道。”
鹿连城喃喃道:“难怪他要盗走定元珠。”
苏荣问:“你是说叶家公子离开薛府前盗了薛夫人的定元珠?”
“不错。他不止盗了定元珠,还盗走了紫香玉露丸和冰蒺雪蟾珠。”鹿连城说,“定元珠是岳母专门练来破玄天金罗阵的,若那睿王府以玄天金罗阵围护,琮儿有无可能去了睿王府呢?”
顾乘风思忖着,说:“若他当真去了睿王府,那便遭了。不说别人了,单是睿王府上那位王妃,已足以取他性命。”
左仪道:“师兄,这睿王乃南淮皇帝的亲兄弟,其宅邸内恐怕大有乾坤。我们几个贸然进去,会不会……”
未待左仪言毕,柳浊清抢道:“那睿王府既然有阵法围护,我们又无定元珠,如何进得去?”
苏荣对两位师姐说:“我跟师兄去西梁皇宫盗取七星荻罗时,薛夫人赠了定元珠。”
鹿连城叹道:“可惜那小子竟把岳母丹房里的丹丸盗得一粒不剩,定元珠我身上也无多余的。”
大家说着话,都把付晚香给忘了。顾乘风凑在她耳边,低声问:“你可知破解之法?”
付晚香嗫嚅道:“破解之法我自然知道。这玄天金罗阵虽是上乘阵法,乾、坎二关却有多处破绽。道行高者是可以硬破的,而最省力的方法是以玉龙神功破之。可惜你们又不会这道法门,知道破解之法也是惘然。”
众人议定,鹿连城、苏荣和顾乘风闯府,另三人则守在睿王府东门外,以便接应。付晚香有心帮顾乘风,奈何她入不得王府,只好对顾乘风千叮万嘱,叫他当心。顾乘风笑道:“不曾想,你竟如此啰嗦。我道行虽浅,却因仙根奇绝,修为精深,又有三样乾卦的法宝,那睿王府中纵有仙门高人,要取我性命,却不容易。况且我又非只身一人,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付晚香听他这语气,一时竟红了脸,反问道:“我如何放得下心?你没心没肝,自然洒脱,我可不像你。”
顾乘风不语,鹿连城却打趣地说:“顾侠士虽为仙山弟子,断不至于没心没肝唷。”言毕,他细细端详付晚香,不禁低语道:“这位姑娘好生面善,听口音,该是西梁人氏。”
苏荣刚要说话,付晚香忙抢道:“我自幼拜在西梁一位散仙门下,只可惜仙根平平,修为并无精深之处。”
“原来如此。”鹿连城点着头,对顾乘风和苏荣说,“我们进府以后,先分作三路。一个时辰以后若寻不到叶琮,则回此地汇合。一个时辰以内若有任何一人寻到叶琮,便以罡气向西北两方发青、白两色剑气。”
说到此处,鹿连城调真元于双腕神池穴,双手行剑指,再将真元推入中冲穴,凌空画出两道符箓,融作两粒赤珠,导入顾乘风、苏荣二人右掌,道:“我种在你们二人掌中的,叫作风火邪雷符,本是一道镇元压邪的符箓,也是炼制紫香玉露丸的不二法门。叶琮体内有岳母的紫香玉露丸,距他九丈以内,你们掌心的风火邪雷符便会导引你们寻到他。”
三人筹谋妥当,飞入睿王府内,鹿连城一路向南,苏荣向西,顾乘风向北。虽过了二更天,睿王府中足有一半房里仍有灯光。家丁和丫鬟们靠在门外的阑干上打瞌睡,有的还提一盏八面宫灯,有的索性将宫灯搁于地上,在阑干上坐着,斜靠朱红柱子,微鼾绵绵。睿王喜欢鸟雀,亭子里,房檐下到处挂着鸟笼,笼子里的鸟儿都入了眠,就算未眠的鸟雀也止了聒噪,在月光下抖抖尾巴,理理羽毛。睿王府内格局十分简单,前前后后三楼、五殿、七宫、九亭,加之米仓、厨屋,共一百零八间房。府邸左右对称,中后部有个小巧的花园,园中有几棵高大的乔木,花园以外,再不见大树了,无非是些矮小的松柏盆景,最多的则是芍药、金桂和忍冬。行走在睿王府各宫各殿的屋顶上,稍来一丝南风,忍冬花香便揪着风尾,四处蹿动。
这香味,顾乘风起初并未留意,待他抽动鼻子,留意那香味时,忽然从那气息中闻到一丝不同于寻常忍冬的芳香。这一丝微弱的芳香,几乎同时引起了顾乘风和苏荣的注意。他们俩循着气味,奔向同一处。二人碰头,相视一看,齐齐落在屋顶正脊上,再施天眼诀,这便将屋内景象纳入眼帘。
主位坐着睿亲王,着一身藏青便装,草草梳个圆髻。王妃倒打扮得细致,只是面颊上脂粉微脱,略有些惨白。堂下坐着六人,由里到外分别是李幼桓、常氏三兄妹、杨沐白和刚回纪南城的双阳。顾乘风不认得李幼桓,单从他穿着打扮和坐次判定,其地位该在常庭岳之上。正说话的是杨沐白,他一身枣红,由于肤色晒黑了几成,原本狭长的面颊显得更窄更长了。他说:“由此看来,皇上是准备出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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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亲王抚须道:“便是皇上打算出兵攻打西梁,与我又有何干?”
双阳道:“皇上出兵,名义上自然是援魏,可是他的目的必然是当年失守的三城。这几年国内儒生对皇上颇多不满,加之天灾不断,皇上若当真夺下三城,政治上自然是一大功绩,若他当真如了意,王爷将来再要起事,怕难了。”
这时候,常廷岳抽冷子问道:“那朱弼文与西梁国师暗通款曲,当真不是王爷授意?”
余众默然,皆看向睿亲王。睿亲王撇嘴一笑,道:“我并不知晓此事。我若授意朱弼文与那西梁国师勾结,怎会瞒着诸位呢。”
“这便好办了。”常廷岳道,“既然朱弼文私下做出这等事来,要么我们将截获的信笺呈与皇上,一方面断了皇帝出兵的念头,一方面也可尽早除去朱弼文。要么……”
睿亲王道:“不好。那信笺既然有血咒封书,连诸位和昆仑山上的仙道都不可破其法术,他若死不承认,我们也没有法子证明信笺上的内容,更不能证明这信笺是西梁国师所写。再说,朱弼文跟随我多年,此事还有些许疑点,不宜早下结论。”
常廷岳道:“既然如此,我们干脆来个将计就计。”
双阳道:“将军的意思是,既然那朱弼文主战,皇上也蠢蠢欲动,我们索性推上一把。皇上想借这机会收服失地,我们便促成此事,再由丞相力荐国舅爷带兵出征。皇宫卫戍统领早已是我们的人,只要国舅爷一离京,届时王爷要逼宫,便易如反掌了。”
睿亲王揪着自己微卷的髭须,问李幼桓:“丞相觉得现下可是起事的时机?”
李幼桓道:“老臣但听王爷吩咐。王爷只要下定决心,老臣分内之事一定办得妥帖便是了。”
“那么对于朱弼文与那西梁国师通信一事,丞相有何看法?”
李幼桓道:“朱弼文的身份,我早有怀疑。据探子报,他半年前便与那西梁国师互通往来。这次皇上召老臣进宫,密谈出兵之计,说是有人请奏他下令出兵攻梁援魏。以皇上的脾性,毫无把握的事,他绝不会做。国舅爷对皇上言听计从,自然不会从旁鼓捣出兵之事,我思来想去,挑唆皇上发兵之人,唯有这朱弼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