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密密麻麻,挤在树林间。伯宁估计得有三分之一个镇子,不,按佣兵的推断,九成的居民……来了多少?几十人?几百人?他看到十多个拿着武器或农具的人。还有多少我们没看见?伯宁只觉天地间被火种的乌云覆盖。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光复军团,被瓦希茅斯人簇拥。不是错觉。在猎魔运动前,不论是光复军团还是拜恩,想要形成聚落,都必须隐藏在神秘之中,生怕被秩序差距。想要加入其中,人们也必须放弃原本的故乡。
刹那间,布雷纳宁心中百感交集。
“看来局势颠倒了。”辛叹息一声,“‘霜露之家’占上风。伯宁,现在让你去和老朋友联络感情,还来得及吗?”
这还用问?炼金术士处于同胞的包围之中,头一次没有安全感。在秩序联军的重压之下,结社间几乎不会发生斗争,更别提这么数量悬殊的情况了。
一直是我们在躲避、游击、骚扰,迫不得已才会现身,如今大家却主动选择正面作战。伯宁原本做梦都想看到这一幕……
“想想办法。”佣兵催促。
布雷纳宁按住额头。“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和他几年没见了。”
“似乎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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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实话。”伯宁不愿意与同胞交手,只能考虑如何说服冒险者。好在眼下情势虽急,但辛对无名者并不算太抗拒。“见鬼,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你先想吧,我还有事情要问清楚。”
伯宁皱眉:“还要问?”
佣兵已迈出一步,林子里陡然安静下来。人们齐刷刷地投来注视……他的动作停住了。布雷纳宁看不到辛的神色,却能听到他的声音。就一个冒险者而言,他称得上是镇定自若了。
“霜露之家的诸位。”冒险者辛开口,“还有香豆镇的本地居民。”
但立刻有人打断:“我们早已加入了结社,是一类人。”
“好吧,夏米尔小姐。”佣兵微笑着一口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我改正错误。那么能不能请你告诉我,香豆镇是什么时候加入霜露之家的呢?”
“你认得我?”对方反问。恐怕她真是位少女,伯宁发觉,辛又猜对了。“我们在寒瘟开始的时候就是神民了。”她说。
“据我所知,神民是拜恩人的自称。”
“所有无名者都可以这么说,我们是一样的。”另一人回答。“我也有疑惑需要解答。这位兄弟,袭击哈姆、潜入地下镇的人是不是你?”
辛没有否认。“我没伤害他。”
“的确。哈姆安全的醒过来,并告诉我们,你答对了结社的暗号。我很想知晓是谁泄露了秘密。指认他出来,伙计,这点儿误会就能立刻解开。我们会邀请你到首领的厅堂,享用五种特色豆汤和腌雪鸡。”
人群轻微地扰动,黑暗中传来微风般的低语。萨德波皱眉。“难道镇上还有猎手的同党?”
“不。是魔药的效果。”辛告诉他们,“伯宁是炼金术士,能够制造一种窃取情报的魔药。事实上,根本没有泄密的人。是不是,伯宁?”
布雷纳宁犹豫片刻。“就是这样。埃力格知道这回事,萨德波也该接触过。我叫它虫眼。”
这下,破土者点点头,人群间的气氛为之松弛。只有布雷纳宁知道,辛找到霜露之家的方法与魔药毫无瓜葛。或许他不想再长篇大论地叙述发现线索的过程罢。
早有人不耐烦。“夜深了,又在降温。快做决定,冒险者。发誓守密,还是想挨揍?真要动手,你的同伴也是我们的同胞,不可能帮你!”
“我这还有存货。”萨德波摸了摸口袋,但没找到东西。在他身后,方才开口质问的人将自己的烟斗递给他。“一丁点儿就够你成为神民。”他向佣兵保证,“烟草成分也不会影响人的心智。”
答应他。布雷纳宁心想。这样就万事大吉了,除了魔药,他们甚至还可以进行原本的计划,继续找到圣经……我们的收获足以为光复军团的未来争取更多可能。时代变了,成为无名者才是平步青云的办法。
辛没有接下,示意他们将东西递给伯宁。“为什么不给他机会?”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猎手也会变成无名者,不是么?化敌为友,岂不是好事。你们再也不用担心他的威胁了。”
“化敌为友,不代表先前做的错事也一笔勾销。”萨德波淡淡地说。
“看来我在你们眼里,要比猎手更值得争取。”
“布雷纳宁可以为你担保。”为首的男人说,“他是神民,能够做你的领路人。”
一个奇妙的笑容在辛的面孔一闪而逝。布雷纳宁突然有些不安。他从未做过任何人的“担保”“领路人”,这一套也不是光复军团的方法。他的结社只有两类人:瓦希茅斯人和从下游结社吸纳而来的天才。这种筛选制度可以确保队伍的忠诚,指引人们为光复王国而前进。
领路人担保他们带来的新人,是秘密结社接收同胞的办法,但瓦希茅斯光复军团却并不是真正为无名者的未来而奋斗的团队。只有拜恩……
“你们的魔药配方是拜恩使节带来的,对吗?”冒险者以确凿无疑的口吻说道,“并非某人的天赋。”
一片死寂。
什么情况?布雷纳宁期望人们出言反驳,最好证实自己的清白……但佣兵的问题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时候的沉默……
香豆镇人没有开口,但在火种的感应中,他们正在用情绪不断碰撞,激烈地左冲右突。这在无名者之间很常见,但落到现实中,便只有安静。
布雷纳宁明白了。香豆镇的魔药不是无名者力量的产物,而是真正的炼金技艺的结晶。这帮谎话连篇的混蛋又在撒谎!他彻底清醒过来。
这下坏了。伯宁隐约察觉拜恩人似乎在筹划着某种计划,他们给“霜露之家”带来了制造同胞的魔药,还不断在伊士曼各地游荡。四叶领也受到过拜恩使节的拜访,当时弗里茨·威金斯爵士没有放他们进城。
此事可以在无名者中传播,断然不能向外人透露。布雷纳宁知道,香豆镇人决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了。我早该拦着他!我怎么能让他把话挑明呢?
原因是明摆着的,伯宁根本无从预料辛的下一步动作……“我明白了。”辛作出投降的动作,没去碰魔药。“我会和你们一起回去,见见那位首领。关于你们的秘密,还有我的同伴,都由他来裁决好了。”他瞧了一眼布雷纳宁。“说实话,反正我是问心无愧。”
布雷纳宁皱眉。难道我该惭愧?可他确实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还打算给诺克斯佣兵下毒,呃,这么想来……
“首领本就要见你们。”萨德波同意了,“但重点并不是你。我们想要的是同胞之间的交流,布雷纳宁·蒙洛,他才是首领要找的人。”
“太好了,那就先让他做我的担保人吧,等见过了首领,我再加入你们的行列。毕竟,现在咱们脚下躺着个死得很惨的家伙,我总得确认你们的领头是个值得投效的上司。”
布雷纳宁只觉猝不及防。“我保证他不会泄密。”他违心地挤出这话。
“跟我来。”萨德波向他们伸出拐杖。
不等伯宁示范,辛已经则绕过地上的尸体,伸手握紧了发光的末端。布雷纳宁迟疑地抓住他。
“你们的首领不在香豆镇。”临走前他问,“我们去哪儿呢?”
不在香豆镇?伯宁吃了一惊。你怎么不早说!他本能地想松手,却被佣兵一把按住。众所周知,只要被辛抓住,不管你的头脑有多想挣扎,这类命令都和你的身体无关了……
“去了你们就知道。”萨德波启动了矩梯。
辛点点头。“看来我是尝不到当地的豆汤了。”他消失在符文的光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