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茹与布约罗对视一眼。“瑞恩上哪儿去了?”后者问。
“密道是死路。”“独臂”告诉他们。他揉碎了那封信,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很快我们会知道答桉。嗯,他也算拼命挣扎过了,但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召集人手,二位,咱们今天有单大生意。”
当他朝门走来时,亚瑟不敢停留在原地,便悄悄钻进林地。瑞恩爵士失踪了,渡鸦团要和布伦肯家族开战,他只想尽快回到妙手团,把消息告诉……
告诉谁呢?亚瑟刹住脚步。他突然意识到渔夫把他赶走了,因为他昏头昏脑地将尤利尔带到了家里。我该为此恨他的,亚瑟心想,他让我失去了琪丽。
但他没法说服自己,因为琪丽从未属于他。“六指”有个兄弟,他被外人收买,背叛了妙手团,后来还邀请琪丽与他一同逃离,结果琪丽却把他的打算告知了“渔夫”。第二天“六指”回来,告诉大家他的脑袋被人打碎了。
“渔夫”留下了亚瑟的脑袋,他就该心怀感激了。不论如何,他在妙手团的日子过得挺愉快,也没怎么饿肚子——连尤利尔手下的两个女孩都会饿!她们又香又美,而且出身高贵,远比琪丽高贵,却是渡鸦团送给尤利尔的礼物。没人会给妙手团的小偷送礼。
亚瑟更想要的是琪丽。她不算太漂亮,但手指灵巧,形状优美,她没有精致的长发辫,但短短的发丝飒爽伶俐,她不会柔声细语的关心,但笑声响亮,如门前的铜铃,还会在捉迷藏时跳到亚瑟的背上。
这些都不可能再发生了。“渔夫”赶他离开,却没说再碰面时不杀他。想到琪丽会冷着脸丢飞刀过来,亚瑟的心一阵刺痛。他鬼使神差地走回尤利尔的木屋,藏在阁楼的草堆里,想瞧瞧渡鸦团什么时候将两个女孩送回来。
然而,先来的是另一拨人。
锁芯弹开,发出卡哒声,接着被脚步声覆盖。不速之客有三人,彼此离得很近。透过地板缝隙,亚瑟看到了“六指”和小跟班“兔尾巴”,后者身量矮小,有一头灰黄粘软的卷发,和伙伴有说有笑地走进屋,还被最后一人推了个踉跄……琪丽!她踢中兔尾巴的小腿,紧接着迈进屋里。
亚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她。而看到没人在家,他们也十分诧异。
“她们不在。”兔尾巴说。
六指吮吸着手指的断桩,眼神四处乱瞟。“统计表也被拿走了。”
琪丽不快地踢了一脚椅子。她在房间里翻了一阵,还把垃圾桶里的杂物倒空搜索,但渡鸦团的女孩们只留下一些生活垃圾。她们连行李都带走了。
“是亚瑟的错。”兔尾巴说,“他来过这儿,还被人逮住了。”
“那人没砍他的手指。”六指嚷嚷,“他怕疼,所以出卖了我们。定是为这个。现在他是渡鸦团的人。”
“叛徒!”
琪丽丢开空桶,“咣当”一声响。她的眼神如鹰一般锐利,瞪着两个同伴:“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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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指打个冷战,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愤怒。“琪丽……”
“等她们回来,六指。”女孩打断他,“父亲交给我的每个任务我都会完成,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不想破例,尤其是为你。亚瑟走后,我认识的人不多了。现在,六指,听我的话,我们等在这里,直到那两个女人回来。你们藏到门外去。”
兔尾巴没忍住问:“万一她们不回来……?”
琪丽没回答。“去吧,兔尾巴,我在这儿等。”
等他们离开,房间里只剩下琪丽的呼吸声。亚瑟不禁心跳加速,竭力用魔法压抑喘息。琪丽发现我了,才支开其他人?也许她心中并不愿意与我作对?形形色色的幻想在他脑海中浮现。
但琪丽找出一枚三色堇种子,开始栽培。这是妙手团惯常的联络手段。“父亲。”等花儿开放后,她对细细的芯柱说。“渡鸦团把目标带走了。”
“我们的独臂老爷反应很快。”渔夫的声音传来,“渡鸦团行动在即,要为失联的成员讨回公道。此举颇具侠义之风,谁说不是呢?”
“那些女人也算渡鸦团的成员吗,父亲?他也送过你呀。”
“没一个有你机灵,琪丽,这倒不用怀疑。只不过是些漂亮礼物,她们消失与否都无关紧要,渡鸦团的动向不能以此为据。”
“对不起,父亲。”琪丽绷起身体。“渡鸦团暂停了业务,但我们找不到独臂的踪迹。我还要去维维奇庄园吗?也许一张字条……”
“够了,别做多余的事。以我对恩斯潘的了解,多番刺激用处不大,反会教他起疑。”渔夫的声音稍显犹豫,“维维奇庄园需要人手,但不要夜莺,只要战士。妙手团的小鬼头可没法信任。”
“我不一样,父亲。”琪丽说,“我可以熘进去,在贝卢果和布伦肯的人找到之前……”
“不要冒险,琪丽。你的确与他们不一样,你是我的孩子,我绝不会派你去。”渔夫的声音是如此温和,他在劝说琪丽,但亚瑟听不出其中的坚决。琪丽也不是乖乖听话的小孩,她更可能觉得自己受到了质疑。想到这层,亚瑟便十分不安。
她果然上钩。“那么,假如,假如我找到了矩梯,父亲,我要怎么做?”
“带上我给你的东西。”渔夫说,“但琪丽,我希望你把它用在其他地方。”
你撒谎。亚瑟想说,你根本就想要她去偷矩梯。他惊觉自己不再信任渔夫的话。就在不久前,他还打心底里感激对方,称其为父亲。我怎么变成这样?他想起自己受胁迫时,尤利尔没杀他,渔夫也没有,但却把他赶出了妙手团。
我恨他,亚瑟明白了。我没做错,我只是不愿为他而死。说到底,是渔夫没把我们当人来看。
琪丽也一样,她却不觉得。眼看着她揉碎花瓣,从腰间拿出飞刀点数,亚瑟再也无法忍耐。他摸到掌心下的稻草和木板,它们结实牢靠,但不足以抵御狂风。拜恩从没有狂风天。他站起身,深吸一口气。
砰一声巨响后,木料断折,地面塌陷。亚瑟坠进缺口,在琪丽头顶落下,将她压倒在地,双方都是一声闷哼。无数碎木稻草纷飞,哗啦啦砸进一楼。
他们都缓了一阵。亚瑟早有准备,先一步扣住她的手。琪丽刚开始挣扎,就被他制伏。
“是你,亚瑟。”她踢他的小腿,“你藏在这里,叛徒。”
“我不是。”这并非紧要事,但他本能地解释。“我不会背叛你,琪丽,只有你们背叛了我。不明白吗?是渔夫,全是他的错。”
“是父亲。”琪丽嘶声道,“他赶你走,没杀你,但他杀你很容易。你这不识好歹的白眼狼!”她勐抬起头,撞上他的脸。
亚瑟感到一阵剧痛,远胜过坠落时的砸伤,慌忙仰过脑袋。琪丽扭动腰肢,他干脆将这姑娘翻过身,一手按住她的手臂反扣,一手捏住她的喉咙。“你真是疯了。”他喊道,“去他的父亲,现在我要杀你也很容易!别乱动!”
“你不敢!”她却笑了,“再大点声音,六指和兔尾巴就会进来揍你。你藏得很好,亚瑟,是我见过最好的一回。你该继续藏着!直到我们离开,各走各的路。”
“是啊,我该这么做。但我想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