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珞能感受到脚下坚硬的土地,能看到树木的每一个叶片和枝干,能嗅到空气中带来的花香,甚至能感受到微风抚过皮肤的触觉。
若不是她的头顶并非天空,而是层叠流动的薄雾,安珞甚至要怀疑这里不是梦境,而是另一个世界。
认清了这里的确也是梦境后,安珞很快便收回心神,跟在娘亲身后进入了屋内。
此时她已经发现,这里没有那些本该在此的丫鬟和婆子,整个小院、或者说这整个梦境,此时就只有她和娘亲两个人。
这虽然并不符合常理,不过这里本就是梦境,什么常理不常理的、安珞也就不再去纠结。
当她走进屋内时,她的娘亲已经坐到了桌边,正招手唤她过来。
安珞慢慢走了过去,心下却觉得眼下这个场景更加不真实起来。
她沉默着伸手搭上了娘亲的手腕,感受着两道脉搏从指尖传来,安珞不由得心头一颤。
这两道脉搏,一道来自于她已经死去的娘亲,一道来自于还未出生的自己,生与死的循环在一刻同时凝聚在了她的指尖。
即便知道这只是一个没有逻辑的梦境,安珞一时间却依旧有些恍惚,只觉指腹下的两道脉搏瞬息间便变得灼热,像是突然间顺着经脉燃烧起来了一般!
她猝然一惊,下意识就想要收回手,然而她的指尖才刚离开徐慧沁的手腕,便被她娘亲一把将她的手、反握在了掌间。
因着娘亲这突然的动作,安珞不由得愣了一瞬。
不等她回过神来,便听到她娘轻声开口——
“你不是医者吗?为何你的手上会有这么多的茧痕?”
徐慧沁一边说着,一边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安珞掌心的薄茧,她的神情十分专注,似乎是想要将那些茧痕全部抚平一般。
“这些似乎没有一处是写字作画、弹琴刺绣留下的茧。”她继续说道。
安珞沉默着看着娘亲抚摸着自己的掌心,想起娘亲曾经也是名动京城、人人称颂的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而她……
“我没有学过那些。”她轻声回答,“我学的只有刀枪剑戟、骑射鞍马。”
徐慧沁闻言手下一顿,抬眸看向安珞、似是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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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很快便望着安珞,又露出了一个微笑。
“是吗?那你一定能射出最准的箭、驾驭最烈的马,一样也很厉害啊!”
温柔的声音轻声说着,看向安珞的目光、像是在看着什么珍宝。
“而且你还会医术呢,多么了不起啊!真希望我的女儿日后也能像你一样,那我怕是做梦也能笑醒了。”她笑着说道。
安珞心中猛然一颤,下一息只觉心口的位置又酸又胀,像是有什么熟悉而陌生的东西,一瞬间便将她的整个心房填满。
她有些无措地张了张嘴,却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逃也似的微微垂眸避开了那双温柔的眼睛,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不可抑制地轻颤。
“你又……如何能知道腹中的就一定是个女儿?”她沙哑着声音问道。
“我就是知道啊。”徐慧沁笑着回答道,望向安珞的目光如同一汪温柔的春水,“……我梦到过,就是个女儿……和我长得一样好看。”
虽然娘亲的话每一句都让安珞感到意外,而且刚刚把脉时,她也并没有发现娘亲体内除了四个月的身孕外,还有什么异样、比如血蛊一般的存在。
但既然她们已经谈到了尚在娘亲腹中的自己,安珞心底实在不想让娘亲在梦中、再经历一次现实中发生过的那些事了。
她抑制不住地觉得,只要没有她的话、只要她并不存在,那么娘亲便不会被清和道和陈氏种下血蛊,更不会有之后为了生下她、而放弃自己的这个选择存在!
只要没有她就好了……只要她早些消失,娘亲便能活下来。
——只、要、没、有、她!
“……你腹中的胎儿有问题,她是一个……一个会害死你的胎儿。”
安珞听到自己轻声开了口。
“只要她还活着,便会无休无止地吸食你的气血,直到你因此血竭而亡……你必须放弃她,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来。”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