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天开说头痒,倩倩便借着松明火把的光给他拆下网巾,散了发髻篦了两遍才重新梳好,又把掉下的头发扫了才在地铺上睡觉。
当晚三更时间照旧跟着去扫了一袋约四五十斤盐,算是够用了。估摸着自己可以多挑的还向店主买了几十斤盐担着。
众人一大早用过稀饭,跟店主告了辞,一行人跟着上了雇来的船,顺流过封川,逆流向贺县不提。好在此时这个区域既没有大动乱也没有大力禁止私盐,一路还挺顺地到了秀水。
却说几天后一行人过了回岗和白水村时还是刚过午时末,想着若走得快酉时大约便可到午田,到时候住在亲戚或老庚家里也可省几文。
没想到才过白水村没多远,就下起雨来了。算了下日子,二月二好像到了。这龙抬头是肯定会有雨的,算是春雨,大家都喜闻乐见,披上蓑衣戴上斗笠,给担子行李包上油布油纸,嘻嘻哈哈说着“春雨贵如油”、田菜花开和一些农谚。
开始雨还小,大家戴着斗笠蓑衣倒也没事,盐和铺盖都是用油纸裹紧了的,也不怕进水,大家担着还挺轻松。
后来越下越大,水珠砸在石板路上溅起了水花雾气,渐渐地路都雾得看不太清了,斗笠蓑衣自然挡不住这么大的雨。众人的衣裳湿了大半,袜子几乎全湿了,草鞋和木屐又有些打滑,真真是又冷又饿,肩上的担子立马就觉得重了起来。
眼看便到桐口村,众人便忍着加快脚步向着前面的风雨桥走去,只是几十步远就看到桥上也挤满了人,别说坐卧了,几乎连下脚的地方也没有。转头看旁边的桐口铺里也是挤满了人。
“那个老人家,到这里来,这里有火。”鸣凤阁的后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衣裳的老人家对着天开喊道。
“其他人到桥上来喝点热水。”风雨桥的桥丁则对着其他年轻点的人喊。
倩倩便随着天开从后门进了阁里。这阁的后面建有一个小间给守阁的老人用,里面烧着的火堆里放了个三脚架,一个大锡壶正煮着水。
“把担子放在前面的檐下,前面有火,向火去。你这个老人家,都这们大年纪了,还去做这些,也不怕路倒。”他絮絮叨叨。
“没得老哥有福气。”天开边笑说边挑着担子经过阁里,放到阁前的檐下,把斗笠蓑衣也卸下放在上面。
那阁里烧着一火盆的杂木柴,有点烟。围坐着四五个老人家,坐在长条凳上,散了绑腿,有的光着脚向火烤湿袜子、湿鞋子和湿衣裳,有的则在换穿干袜子,空气中有一股难闻的混合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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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老人挪了个位置给天开。天开脱下鞋袜,把草鞋靠着火盆烤着。倩倩把干净袜子和鞋子翻了出来,递给公公,自己也拿了干袜子和木屐到小间里换了,准备雨停了再洗。
却听天开在叫她,才想起来公公可能是饿了,跑着到前面的背篓里面取了个大木碗和木勺,又把装茶汤粉的小罐子拿出来,到了后间里放在一张黑漆小木桌子上舀了几勺。看锡壶里的水似是开了,倒了大半碗,调好后端了出去。才再回到后间里热脚向火。
等缓过气来,到后面的水沟里把袜子洗了,拧干挂在坐着的小杌子下面的梁上,才从棉袄里掏出那本《心性书》读起来。还好书没有浸湿。
正在细想那篇《心性图说》中的那句“及其发也,恻隐羞恶辞让是非萌焉,仁义礼智自此焉始分矣,故谓之四端。端也者,始也,良心发现之始也。是故始之敬者,戒惧慎独以养其中也”。半天不得头绪。
听到天开叫自己,便把书放在桌子上,出去了一趟把碗勺拿了进来洗了下,顺便披上雨具担起门后的桶,问了下井的所在,挑了半担水回来倒在水缸里。
再进来时,却见桌旁边坐着个年轻人正拿着她的书在读。那人戴着黑色儒巾,穿着蓝地深蓝边的襕衫,同色大带。桌上还有个白瓷茶碗,里面的茶汤散发着桂花香味。看到她进来,点了下头,又继续读。
注一:按殷正茂的《运盐前议疏》中写的盐价和运价杂费。广东官运盐到桂林在广州采购成本为斤价二文半,一两银子平均可买四百斤,在桂林批发价六到八文。商人运到全州、湖广衡永等地出售价格为二到三分白银,不低于二分。到梧州斤价成本三文左右。见刘利平《明代中后期广西官运盐业的成本结构和利润率初探——以殷正茂《运盐前议疏》为中心》。